“不对!”柳萧菲猛拍额头:“师父、霨郎君,吾记得田乾真的坐骑是匹神骏的青色辽东驹。”
“或是备用马?”阿史那雯霞揣测道。
“不,某那日看得真切,其备用战马亦为青色。”柳萧菲语气笃定。
“幽并一带战马充足,田乾真身为安贼义子、范阳名将,所使战马定纯而不杂,兀然换乘红色驽马,的确蹊跷。”阿史那雯霞凝眉思索。
“不仅那匹红马根骨平平,东都城中曳落河骑兵的战力与怀州时比,也隐约差上几分。”思虑至此,王霨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既然凭木马过河,又何需真马……”
“坏了!”心情低迷的卢杞最先反应过来:“叛军过河时并未……”
卢杞话未说完,前方遥遥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旋有斥候急报:“前方有大队骑兵,凭声推测,人数过万。”
“莫非是田承嗣?”南霁云驱马而来:“霨军使,咱们列圆阵防御?”
“不,叛军不在前方!”懊恼无比的王霨仰视着右边阴森森的山头,高声疾呼:“全军向东北方疾驰,远离山崖,到洛水边布却月阵!”
“山崖……”不等南霁云思索明白,东方两三里外传来战马痛苦的嘶鸣声和骑兵坠马的哀嚎声。
“雪地里埋有铁蒺藜!?”南霁云顿觉危机四伏。
紧随嘶鸣、哀嚎声而来的,是雕翎撕裂长空的尖叫声、巨石从山坡滚落的轰隆声和人马骨头折断的咔嚓声。
羽箭破空声方起,警觉的赤炎骅就撒开四蹄,向洛水边奔去。训练有素的素叶军临危不乱,遵照军令迅疾转向北撤。即便如此,仍有十几名斥候葬身流矢之下。
积弩乱发,矢下如雨。
素叶军一路仔细扫清铁蒺藜,聚拢在洛水岸边,距厮杀之地只有千余步远,不用望远镜,王霨就可看到封常清的旌旗。此刻,旌旗笼罩在乌云般的羽箭中,破了七八个洞。
一蓬蓬羽箭倾泻而出、一块块巨石奔涌而下,它们结成一张硕大的死亡之网。网到之处,死伤一片、惨叫连连,殷红的血花在雪原上尽情绽放。
“战车团,尽力前推,用神臂弓压制山崖上的叛军!弩炮团,跟在大车之后,发射猛油火弹!”王霨见封常清部被铁蒺藜、巨石和人马尸首困在原地无法脱身,急令素叶军增援。
“叛军过河时无法携带马匹,故田承嗣根本无力长途奔袭武牢关,他之所以让田乾真大闹洛阳城,就是为了诱使武牢关守军回援,他可半路设伏。”卢杞扼腕而叹:“可惜某因家父之事中心动摇,竟未识破田承嗣的奸计。”
“某已派人告知封节帅,素叶军会竭尽所能平息东都骚乱,为何他还要亲自回援。”王霨蹙眉不解。wWW.ΧìǔΜЬ.CǒΜ
“霨郎君,汝为平叛不遗余力,是否想过自身处境呢?”卢杞忽而问道。
“某之处境……”
王霨正思索间,山坡上浓烟滚滚、火势熊熊,叛军的猛烈攻势为之一滞。封常清麾下的唐军连忙趁机北逃,跌跌撞撞进入素叶军大车围成的却月阵内。
已吃过猛油火苦头的田承嗣反应甚快,命叛军扬土扑火。素叶军本想趁机前压,狙杀山上敌军,却遭箭雨阻拦。为帮封常清部争取更多时间,弩炮团不得不射尽所有猛油火弹遮蔽敌军视线。待武牢关守军全部脱离险境后,庭州砲也在神臂弓的掩护下撤进车阵。
操吴戈兮被犀甲,矢交坠兮士争先。
烟散火熄后,三千契丹武士手持弯刀圆盾,绕过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路段,若飞流直下的瀑布,咆哮着冲向车阵。
庭州砲、神臂弓火力全开,用石弹、弩矢筑成一道铁壁铜墙,令无数契丹人头破血流。依靠马车遮蔽箭雨的唐军士兵则弯弓捻箭,射杀倾泻而来的契丹士兵。
契丹士卒身后,一千名并无战马的范阳轻骑手持骑弓,缘坡而下。但凡有契丹武士畏战不前,范阳轻骑立即毫不犹豫将其射杀。
山岭之巅,两千叛军弓箭手分成三部,轮番不断地朝天仰射,凭借居高临下的地利,压制唐军火力,逼迫素叶军的车阵不断收缩,猬集在洛水河畔。
“霨郎君,敌军占据地利,以有心算无心,封节帅部死伤惨重、军心溃散。我军虽侥幸躲过埋伏,然可战之兵不过一千八百余人,且猛油火已用尽,箭矢、石弹消耗甚剧。拖延下去,吾军必败!”卢杞忧心忡忡。
“如何才能突围呢?”王霨瞥了眼逃出生天后迷茫不堪的武牢关守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流血洛水畔,积尸草木腥。野战格斗死,败马悲嘶鸣。
两军弩来箭往、短兵相接之时,却月阵内,整饬好衣甲的封常清汹汹而来,疾声厉色道:“霨军使,汝可知罪?”
“禀节帅,某不察田承嗣部施巧计过河,致使其偷袭东都得手,罪莫大焉。”甲胄在身的王霨拱手施礼道:“幸蒙上天庇佑、将士用命,某已协助达奚尹夺回东都。在下之前曾派人……”
“霨郎君星宿下凡、天资聪颖,怎会中计呢?”封常清无心听王霨辩解。
“节帅疑某纵敌?”王霨双拳捏着嘎嘣作响,此时他终于明白卢杞话中之意:“放叛军过河于某何益?”
“对霨郎君或无甚益处,但对东宫却大为有利。”封常清冷哼道。
“封常清,汝莫倚老卖老、血口喷人!霨弟向来不喜太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忍无可忍的阿史那雯霞举剑指着封常清的鼻梁;卫伯玉一个箭步挡在封常清身前,左刀右剑,摆出防御架势;柳萧菲不管三七二十一,架起连弩,对准卫伯玉;一众拱卫封常清的安西牙兵立即拔刀怒视柳萧菲;跟随卫伯玉而来的黄磬、吴羿等素叶斥候也抽刀摘弩。
眼看双方都要动刀,王霨怒吼道:“放肆,统统退下。”他轻轻拨开凤眼圆睁的阿史那雯霞,凌然走到卫伯玉面前。
卫伯玉既不敢进、也不便退,只好弯曲双臂,将刀剑向怀里收了收。
“南校尉,将叛军过河使得木马搬出来。”王霨死死盯着封常清,冷冷道。
“诺!”南霁云恨恨瞥了眼封常清,领命而去,不多时,几个滑雪板被扔到安西牙兵面前。
“木马……”封常清眯眼瞅了会儿滑雪板才缓缓道:“看来是老夫冤枉霨郎君了。”
封常清的语气甚是诚恳,然王霨从其细微的面部表情看出,他的话不尽不实,只是大敌当前,与封常清闹崩有害无利,所以王霨顺势道:“在下未能阻止田承嗣部过河,罪孽深重,战后自会上表请罪。眼下唯求能为节帅效鞍马之劳。”
“好说!”封常清从卫伯玉身后走出,扶着王霨双臂道:“寇可往、吾亦可往。叛军能凭木马过大河,吾军亦能借之渡洛水,只是不知霨郎君携带多少木马。”
“在下思虑不周,只带了数十具,且用木马过河无法运送马匹。”王霨之前并未料到会在半路上遭遇叛军伏击。
“既然木马不够用,那就劳烦素叶军拆了大车,将木板铺于冰面,为全军辟出一条撤退之路。”封常清受滑雪板启发,忽生奇策。
“你……”阿史那雯霞刚一张嘴,樱唇便被王霨的手盖住,双颊羞红的她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诺!”王霨领命,转身喝道:“拆车!”
王霨一声令下,素叶军士卒不得不拿出斧凿,将好端端的四轮大马车大卸八块。战车团士兵个个两眼通红,但无人敢违抗军令。安西牙兵和飞龙禁军则七手八脚搬起木板,小心谨慎地铺在冰面上。
“多谢霨郎君!”卫伯玉收回刀剑,深深施了一礼。
“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节帅过河后是回武牢还是去东都?”王霨不理卫伯玉。
“霨郎君,汝观某麾下还有多少兵马。”封常清低声叹道:“东都火起,烧亮大半夜空,百里外清晰可见。武牢守军中本就有三万多洛阳子弟,他们见家园生变,军心动摇。某派出的斥候尚未归来,便有洛阳溃军赶到关下,高呼汝勾结田承嗣,放叛军杀入东都。”
“此必是田承嗣奸计,节帅征战碛西数十载,岂会看不破。”王霨急道:“某还特意派斥候给武牢关送信,望节帅勿忧东都战事。”
“看破又如何?吾帐下只有五百安西牙兵、两千飞龙禁军见识过大场面,三千龙武军勉强可用,新募数万洛阳义从未经战火磨砺,一听东都城破,不辨真伪就丢盔弃甲,四散而逃。某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收拢近两万兵马。”封常清苦笑道:“且洛阳火起时,安贼大军闻风即动、倾巢而出,汝见事不可为,不得不退避三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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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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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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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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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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