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心头一紧,忙跑到黎落身后查看。
宫口已经打开,身下不断有血丝往外渗,却迟迟不见孩子出来。
黎落疼的死去活来,嘴里的喊叫声因为疼痛,几乎哑了声:“刘妈!太疼了!”
看着黎落一张脸疼得扭曲,刘妈咬牙,心一横把手探了进去。
摸到孩子之后,刘妈刷地白了脸,完了。
孩子头脚位置不正,细瘦的小颈子上缠了几圈脐带,她稍微碰一碰都怕把孩子脆弱的脖子勒断。
刘妈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姑、姑娘,孩子……身体不正,脖子也被缠着……”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哆嗦,惊惶失措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情,就这么一次,就能让她把命丢在这里了。
黎落浑身犹如被利刃千刀万剐,一刀一刀割掉她的肉,一刀一刀生剐她的骨头,涓涓淌血的伤口霎时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
她根本没有听到刘妈的话,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咬破了,指甲死死地嵌进自己的肉里。
她的世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疼得她恨不得立马死去,哪怕是挫骨扬灰,哪怕是万劫不复。
“啊!”黎落尖叫着,热泪滚滚,嘴里不断地哭喊着:“妈!”
“妈!我好疼!”
“妈!”
“落儿好疼!”
真的好疼好疼。
一声一声,凄厉不绝,犹如泣血:“你帮帮我!妈!帮帮落儿!”
叶离初与她一墙之隔,她痛苦的号叫密密实实地钻进他耳朵里,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耳膜,他闭上眼睛,狠狠一拳打在墙上,指骨处立刻渗出了血。
大片大片的鲜血忽然从黎落身下涌出,染血的身子泥泞不堪,在床上浸出一朵朵鲜血淋漓的花。
正尝试调转孩子的刘妈瞬间惊骇地瞪大了双眼,见黎落疼得近乎昏迷,她赶紧转身跑出了房门,脚下一急,砰地一下摔倒在地上,仍焦急地大声高喊:“王爷!不好了!王妃血崩了!”
只觉一阵旋风从耳边掠过,连门口的人的影子都没看清,就见叶离初冲到了黎落身边。
床上鲜红的血液刺痛了他的双眼,一瞬间,所有清醒的理智被鲜血劈头浇灌,摧毁得连渣都不剩,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颤抖地半抱起黎落的身子:“怎么会这样!”
胸中一下子翻滚的震怒和绝望几乎冲破他的喉咙,他抬头,双眼通红地盯着紧随其后跑进来的刘妈,怒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不是在生孩子吗?不是在给他生可爱的宝宝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妈浑身战栗,抖若筛糠:“王妃难产大出血,恐怕……只能保一个……”
话音将落,叶离初粗吼声低哑:“救她!”
他声音冷得犹如地狱里来的罗刹:“无论如何,我要她活着!”
刘妈一抖,一刻不敢怠慢地跑过去:“那孩子……”
“我只要她活着!”叶离初怒吼着瞪视刘妈,眼神恐怖得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就能将人生剐了。
刘妈一个激灵,背后冷汗直流,连“是”字都说得断断续续。
叶离初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心头又慌又乱,抱着她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他要她活下来,孩子他可以一辈子不要,可是他不能一辈子没有她,如果她死了,他肯定会疯的。
微颤的指尖抚摸着黎落白得透明的脸颊,指骨上的鲜血滚落,滴在黎落脸上,叶离初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和光明却始终如影随形,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全掌握在黎落手里,她活,便是拉他入天堂,享沐无尽光明,她死,则是推他下地狱,永堕无边黑暗。
他目光凝滞地望着黎落的面容,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细微的,骨头折断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识。
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那声音是从他孩子身上发出来的,是幼弱的、尚未长成熟的脖颈被折断的声响。
叶离初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可能舍得?xǐυmь.℃òm
可他太自私了,他忍受不了亲眼看着黎落死在他怀里,他没有办法,他真的没有办法……
这一辈子,他叶离初浑身血腥,却从来不怕手上沾满鲜血,可是这一次,他手上多了一滴他的,他的孩子的。
那个甚至还没有睁开过眼睛的孩子,他还没有见过天边的云霞和夕阳,没有见过开到靡荼的花,他什么都没有见过,却再也看不见这个纷繁美丽的世界了。
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被他的父亲亲手扼杀在了母亲腹中……
“王爷,王妃的血止住了……”
停顿了片刻,刘妈缓缓捧起双手,不忍心地低下眼睛,手里是一团模糊的血肉:“孩子……拿出来了……”
她跟着黎落跟了快两个月,亲眼看着黎落每天温柔地抚摸着肚子,眉眼含笑地跟这个孩子说话。
她说,娘亲好希望你快点来到娘亲身边呀!这样娘亲就可以带你四处去玩,去看遍世间美丽的风景。
娘亲还要教你读诗写字,教你玩好玩的游戏,你都不知道吧,娘亲会的可多了!谁都比不上!到时候娘亲全都教给你!
娘亲还会给你讲许多有趣的睡前故事,轻轻地拍着你的背,哄你入眠。等你睡着了,就亲亲你的小额头,跟你说声晚安……
她总是一边说着,嘴角含着笑,流露出满腔温柔。
十个月,整整期盼了十个月啊,无论吃的,喝的,运动的时间和程度,黎落事事都会注意。
可是,谁能想到,十个月的期盼,十个月的欣喜,十个月漫长的等待,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让人不忍直视的结果。
叶离初移开视线,低下头,将目光落到黎落脸上,轻声对刘妈道:“将他埋了吧。”
“……是,”刘妈捧着那团支离破碎的血肉退下了。
一滴眼泪轻轻地落到了黎落的脸颊上,接下来,两滴,三滴,四滴……
大颗大颗的泪珠晕开了黎落脸上沾染的血迹,叶离初伸出指腹轻柔地抹去。
“落儿,我也不想的……”
“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会让刘妈保住这个孩子,你肯定会想,用自己一年的生命去换孩子的一生,多划算啊,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
将额头抵在黎落额前,眼泪一滴滴掉在黎落的眼皮上,打湿了她微闭的双眼,一滴眼泪,却有两个人流。
叶离初嗓音低低的,低痛到沙哑:“我可以确定,我很爱他,可是,我更爱你,哪怕只剩半年,哪怕只剩一天,我都不想放手。”
他不停地跟她说着话,把所有埋在心里无法诉诸于口的话都讲给她听:“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去长青林,去找住在那里的怪医,拜托他解开你身上的蛊。如果你想要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如果你不想……”
他哽咽了,眼泪一滴滴落的更多:“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不要,都听你的。我知道,这件事我又做错了,但我找不到更正确的答案了,你知道吗没有更正确的答案。”
“你可以永远不原谅我,也可以永远恨我,我只要你活着,你听到了吗黎落,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说到最后,一向绝情狠绝的堡主抱着怀里昏迷的女人失声痛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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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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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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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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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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