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缓缓起身,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泽漆,一字一句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业火焚身又如何?”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脚步略有些轻快,倒像是解脱了一般,眉宇间竟隐隐有着满足的色彩。
“行了。”丰都之君不耐烦地一挥手,兀地出现了两个鬼差,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打入枉死城。”
那颗头看着那女子一步一步往枉死城的方向走,“真是个奇女子。”
泽漆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明白,愣愣地看着,许久之后,珩淡淡的说了句:“告辞。”
走到泽漆的面前,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泽漆仰起头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
泽漆回首看了一眼那座城,城内的人早已忘度生死,城外的人却依旧贪念。回过神来,紧紧跟着他往前走,仍旧是那条看不真切的小径,仍旧是歌声绕耳,勾人魂魄。这一次,泽漆没有再念着往生咒。素问黄泉之上不见生人,泽漆以生人之身度越黄泉,可她心中却无半分欣喜。只是一味低着头一言不发。
走到三生石旁之时,泽漆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那里,“阿珩?”
“嗯。”低着头看了泽漆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知道她临走前对我说了什么吧?”
“她乃枉死之人,心中有所求并无不可。”
泽漆的脑中乱成一团糟,突然瞥见了三生石,便要走过去,珩对泽漆的举动并不意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阿漆,回了求如山后,不要下山了。”即便现在想起来,出了黄泉,仍旧全然忘却。
“往日不知你的名讳,是哪一个珩?”
看着他一笔一划在掌心写下他的名字,心里隐隐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他一怔,慢慢松开手,泽漆反将他的手握紧,“走吧。”
路的尽头竟是无常庙,泽漆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勾魂令归还,一踏出来,就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而来,随即口中喃喃念着咒语,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看见泽漆的那一瞬间,他二人一愣,“多谢二位相助。”
说完,看向云珩,云珩点点头,一道光从掌心跳出,落到了那道黑影的手中,他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很快就消失在泽漆眼前。
看着被阳光拉长了的影子,泽漆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总觉得丰都一行,不过是场荒诞无稽的梦。
到了那处宅子门口,就见到有一人鬼鬼祟祟的,不时四处张望,进了门。
里面果然站着另一个女子,那人看起来甚是恭敬地行礼,无非是询问那块白石的下落,却对枉死城的那女子却只字不提。泽漆皱着眉,就要向前,云珩将她拉住,“阿漆,你在这里等着我。”
泽漆不解地看向他,他却很快就踏入了那处宅子,泽漆只好远远的望着里头的那二人,若有所思。
忽然间,就见到这处宅子上空风云变化,一时间雷声大作,里头的二人一惊,跑开了。不一会儿,风平浪静,泽漆看着那块白石化为乌有。没有说什么,紧跟着他一步步往前走,路过城门时,在路旁见到了那男子,失了魂落了魄,只顾着在那里傻笑。
想来定是因着丰都之君的缘故,泽漆回过神来,见他越走越远,赶紧跟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泽漆遥遥的见到一处云山,俨然便是当初所见的那山,他却不再向前,泽漆就要走近他,传来淡淡的声音,“阿漆,就此别过。”
很快就被风吹散了,晕开来,无端的平添了些许伤感。
“你说的是真的么?”握紧了双手,一股劲儿只想着把掌心的另一道术法解开,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泽漆抬起眼看去,眼前却总是就像隔着什么一样,她不记得他的模样,甚至就要忘了他的声音。泽漆垂下眼,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告辞。”
说完砖头就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闷着头只顾着往前走,哪知却被挡了下来,回首望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跑到他身边,定定地盯着他。
***
紫苑察觉到求如山有异,好像有人误入了结界之中,仔细查探之下,只觉得那气息隐隐有些熟悉,萦绕在脑中无法忘却,思及不久前师叔的异常,是她?
紫苑赶到时,此地早已没了泽漆的踪迹,掐指算了算,不由得紧蹙着眉,竟是无法探知她在何处了?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却又知晓不能扰了她的命数,只好歇了寻她的心思。
泽漆看着那道突然出现而又极快消失的白影,偏过头看着他,“她是谁?”
“故人。”Χiυmъ.cοΜ
泽漆一顿,正要开口说什么,掌心像被烈火灼烧一般,再也无法压制,死死咬着牙,晃了晃脑袋,最终倒下了。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树扶桑,秋风拂过,隐隐有????的声音和着缥缈的琴音传来,泽漆顺着那琴音寻去,那树扶桑下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衣曳地,泽漆隐约记得这背影,慢慢走到他身后,唤了一声,“师父。”
琴音戛然而止,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泽漆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只是定定地看着,许久许久之后,一道白光落在掌心,泽漆手中的印记渐渐消失。抬起眼,眼前却再无师父的踪影。有意无意地扫过坐在一旁独自饮酒的人,走过去,低低的唤了一声,“师叔。”双手无力地垂下,许是为了掩饰些什么,食指不时在衣角敲着。
“阿漆回来了,这才几日不见啊,你竟能以凡身入了求如山,看来修为精进了不少。”
泽漆愣了愣,“师叔是说,我撞开了求如山的结界?”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低着头看着双手,的确没什么异常啊?
他扫了泽漆一眼,将酒杯递到她面前,泽漆反应过来,斟满了酒,“此事本座也觉得异常,不过除了你,的确没发现其他人。”
泽漆一时没了话,“不过阿漆,你前世虽拜入你师父门下,修习道术,最后却未踏出轮回,如今倒是——”
泽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头立着一女子,一脸漠然地盯着他二人,泽漆被那目光盯得有些发怵,就见她慢慢走近,“师父。”
泽漆赶紧起身,“见过师姐。”
令仪睨了泽漆一眼,泽漆微微挑了一下眉,却见到师叔他悠哉悠哉地走远了,眼前浮现一抹红色,泽漆伸手去接,她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泽漆手中却多了几本经书,瞥了一眼地上多出来的一堆书,泽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将其慢慢搬回了不远处的屋子。
默默地抄着经书,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子不住地打架,便伏在案前睡下。
隐隐约约的,梦中好像有人在唤她,泽漆不由得掐住了自己的手,许是往日跟着她的怨灵时常入她的梦,或哀求,或恐吓,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公子,泽漆不耐烦了,就要离去时,便又换了这声音来唤她,那时她不知为何要唤她“阿漆。”如今这名字也有了由来,可跟着她的怨灵不是早就入了丰都?
心中疑惑不已,却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是谁在施法探知她的记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从梦中惊醒。
令仪进来时,就见到堆得老高的案上,她趴着睡下,施法探知了她的记忆,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紧皱着眉。泽漆睁开眼时,就见到一抹红影渐渐消失。
一时不明所以,思及梦中的怨灵,泽漆看了一眼案前的经书,摇了摇头,低着头只顾着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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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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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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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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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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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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