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妧翻来覆去几次睡不着后,到底是起身打开了夜灯,从床头柜里拿出那张小纸条,借着黯淡的光线凝视上面的字迹。
这个字迹,真的很像是……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掀起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起身将灯打开,把放置在房间一隅存放旧物的木箱子搬来,在灯光下仔细翻找着。
木箱里的东西承载着她太多重要的回忆,是经历过几次整理搬运后仍然珍藏着的旧物,对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找了约莫有十几分钟,终于,在布满尘埃气息的木箱中,她找出了那封泛着淡黄色的信纸。上面落款名写着陆池丞,日期是六年前她生日的那天。
乔妧目光有些凝滞,指尖似是犹豫了下,却还是将信纸拆封开来,动作缓慢而小心,像是怕惊扰了一场尘封于心的旧梦……
信纸缓缓展开的一刹,她就望见了那句【妧妧,我们将来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心脏像是蓦然间沉了下去,呼吸滞了半秒,她到底移开视线,不去思考和深思那些过往,拿起小纸条来,仔细与信纸上的字对比字迹。
回忆终将是过去式,如今没必要再做些无畏的设定,倒不如学会忘却和放手。即便那段时光里,只要有他们其中一人改变决定,如今的结局就会截然不同。
她借着灯光,一遍遍的分析比对,只是愈对比下去,她的眉心就不住蹙得愈紧,一种直觉涌上心头。
同一个人的字迹,六年前后不会有太大变化,运笔与字形特征更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而如今这两张纸上的字迹却出奇的相似,甚至同一个字的书写方式,起笔、转折、落笔都是一模一样……
乔妧心底到底是明白什么,握着纸张的手微抖,她立即就从床头柜上拿下手机,播通了一个号码出去。
灯光下,她的长睫有些颤,眼中都是不敢置信与惊喜,像是压抑了许久的事情,有一天忽然知道是假的,那种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今这种种迹象证明,陆池丞没死,他还活着!
她心底的大石就似在一瞬间减轻了般。
无关男女之情,如今她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对待陆池丞早已不是当面的感情,她只是不愿看到陆池丞就这么死去,他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带给她光和希望的人,她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美满的未来,而不是这样带着遗憾永远的消失。
只是,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通。
就像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未知数,永远的沉入大海,谁也找寻不到答案。
乔妧好不容易燃起希望的心再次一点点浇灭,听着电话那头机械没有感情的系统音,她眼底有些失落,到底是缓缓放下了手,看着那几通未接通的电话记录。
“为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池丞,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出现一次,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就好。”
乔妧颤抖的声音喃喃道,心底像是被酸涩的滋味覆盖了,很不好受。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乔妧怔了下,看着满室的混乱,到底是匆忙收拾了一下情绪,用较为平稳的嗓音不解问:“有什么事吗?我准备睡了。”
话音落下,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门外的人似是踟蹰了片刻,才道:“妧妧啊,是我。奶奶思虑了几天,还是决定来问问你的意见。”
“这段时间你爷爷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他三番两次派人上门来道歉,就是想要见你一面。你要不……要不考虑一下你爷爷说的话?”
听到奶奶的话语,乔妧的思绪像是凝固住了,她有些无法理解地看向门边,只开口问道:“奶奶,您真是……要赶我走吗?”
然而奶奶却像是有些激动了,急切回应:“当然不是,奶奶怎么会想赶你走,只是,只是……”
乔妧微微抿唇,不说话。
沉默地将刚才打开的信纸重新折叠好,放置回木箱,再整理好因为翻找而变得凌乱的房间。
门外奶奶的声音才响起,有些无奈,像是深思熟虑了一番,再也不想欺瞒她了,“你跟着奶奶,只会被奶奶拖累,而你原生家庭条件好,将来生活和工作都会得到保障,肯定比现在这样好很多。妧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奶奶,但再过几年在在也长大了,到时候在在可以照顾奶奶,你可以完全放心下来,无需担心我的。”
这时候,房门却被打开了,乔妧站在室内看着她。灯光明亮,照得她整个人清瘦而脆弱,眼圈有些红,目光却十分固执看着她。“奶奶,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我的亲人就只有你和在在,这一点无论过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都不会改变。”
奶奶心底有些动容,只是到底不舍得看她一直过苦日子,还是劝说道:“你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到处流离失所的,跟着我也没好到哪去,受的苦还不够多嘛?孩子,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奶奶真的不想看到你继续过苦日子了。回去跟你爷爷认个亲吧!”
可乔妧却难过得抿紧了唇,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奶奶。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在那个冬天救了我命的人是奶奶,养育我平安长大的人也是奶奶,现在,我又为什么要抛下您,去认一个在我前半生从未出现过的人?”
“奶奶,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很清楚。当年如果不是我所谓的爷爷对我父母赶尽杀绝,我的人生也不至于如此。”
“他可以为自己做过的错事道歉,我也有权利为我前半生受过的苦难拒绝原谅。这一点,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我只是按照心里的想法行事。”
奶奶听到她这番话,到底是没办法,沉沉地叹了口气。
也明白她说的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更何况当初受苦受难的人是她,只有她清楚那种滋味和感受,任何人都没办法代替说什么。
只能够抬起手来,轻轻拍她的后背,“不愧对任何人,亦不愧对自己,我们妧妧做得没错,奶奶今后再也不说了,支持你,好不好?”
乔妧点点头,心底却有些压抑沉闷。
小时候,她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因为那样看起来既幸福又有安全感。可长大以后,她只盼着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能够平安常乐,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她明白了安全感与幸福,从来都是自己给的那份最稳妥。
而就算是没有完整家庭、幸运童年的孩子,同样可以过好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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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中吕姐在安排着工作事宜,乔妧一边跟着导航开车,一边不时应和两句。
直到她看到前方那边布满梧桐落叶的长街,目光不由怔滞了一下。车速缓下片刻,她蓦然转动了方向盘,往另一条较远的路线开去。
吕姐工作交代的差不多了,便询问起最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这两天经常请假,到底干嘛去了?以前你有什么私人行程都跟我报备的,怎么最近都……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私人感情上的事?”
乔妧笑了下,先前就知道吕姐在这行待的时间久、经验足,却没想到现在不过露了一点端倪出来,她就已经猜出了大致情况。
也不准备瞒她,语气平和承认,“我和傅景琛……可能,可能要和好了。”
这句话说完,电话那头顿时静默了下来,下一秒,果不其然就听到吕姐咋呼了的声音,“你们这怎么跟过家家似得,乔妧我跟你说,过两天新剧就要宣传了,到时候公司安排的那些综艺真人秀,难免有炒作的剧本,你可别跟我拿恋情推脱哦!”
乔妧无奈勾唇,“放心吧,我会配合宣传的。”
话音顿了下,她望见了路边有一家鲜花店,店面不大不小,摆放出来的花朵却十分娇艳明丽。到底考虑到去探望了这么多趟都没有带过花,她还是决定在这最后一次探望带点礼物过去。
便在吕姐准备再一次出声说话时,乔妧刚满道了个别,便将车子靠边停下,下车走向了花店。
“欢迎光临。”
老板娘正在修建花枝,见到有顾客来了,顿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走过来,微笑道:“想买点什么呢?这位小姐。”
“唔,我想买适合去探望病人时送的花,但我不确定那种更合适。”乔妧看着一束束美丽娇艳的花朵,到底有些无从下手,她毕竟没怎么去医院探望过人,这方面一点经验都没有。
老板娘一听,立即和善的笑着点头,在店内环视了一下,给她介绍着,“像这个康乃馨,最合适了,色彩和气味都适合送给探病送人,剑兰,紫罗兰,马蹄莲,满天星,这些都可以的。你看一下更喜欢哪种吧。”
乔妧点点头,最后环视了一圈,还是决定要束康乃馨。
付完钱后,老板就在替她包装了,乔妧继续在店内环视着其他花朵。
不成想,她看见了店内有一个小孩正趴在窗口处百无聊赖地看着行人车辆,不由有些好奇,她笑着过去询问道:“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呀?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吸引你吗?”
她弯下腰来笑着问道,带着鸭舌帽口罩,看不清面容,小孩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和善气息,便也直接回答了心里话,“我在等人,有一个大哥哥说会来陪我玩的,我就在等他,每天都在等。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大哥哥还是一直没有来。”
说到这里,他撑住下巴撑在窗台上,看起来脸颊肉嘟嘟的,有些郁闷的模样。
乔妧见老板娘还没有包装好,便又继续接腔和小朋友聊天,“大哥哥?是什么样的大哥哥呀?你说出来,看姐姐认不认识,要是认识的话就帮你喊他过来。”xiumb.com
小男孩听到她这句话像是一下来了精神,顿时认真地想了起来,一边回答道:“大哥哥人很好,他看我没有玩具,就买了玩具送给我。见到我是一个人,没有小伙伴一起玩,大哥哥就自己留下来陪我玩,他是一个很善良、很好看的大哥哥!”
乔妧不由笑了笑,也认真地思索起来。
“我似乎,也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要为别人撑伞,至少在从前,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听着她说话,目光中都是懵懂,他转回了头看向窗外,似乎在努力理解乔妧说过的话。
“自己淋过雨,所以给别人……”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眼睛蓦地睁大了,明亮的目光中满是惊喜,“大哥哥!大哥哥来了!大哥哥在那里!”
乔妧怔了下,也跟着看了过去,不成想仅一眼,她整个人都僵滞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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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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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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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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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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