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也是有原因的。打架打不过人,不说了,要是骂街还骂不过人,还怎么混?
而且和名家空洞的学说不同的是,儒生骂人,总是趴在道德的高地上,将对手比喻成为非人类,尖嘴的,扁毛的,长尾的之类动物,然后站在人的高度,怜悯对方。记住,不是奚落,也不是谩骂,而是怜悯,这才能触动对方心底最痛的那根神经。
当然这需要一个前提,被骂的一方是要脸的体面人。
要是遇到一个梗着脖子,眼珠子白的多,黑的少,一脸横肉,做事毫无顾忌,没脸没皮的哪一类人,开口就说:“爷们不要脸了,怎么了?”
这种人是儒生绝对无法伤害的对手,一般来说,有骂人经验的儒生会退避三舍,因为惹不起。因为他们说不过的时候,恼羞成怒之后,会选择动手。骂街是儒生的强项,可是动手就难了,在武力上让对方心服口服的概率太小,还是先退再说。
可惜公子重是个要脸的人,赵氏虽然家族之中龌蹉事很多,几乎把人能够做到的腌臜事都做了个遍。可是毕竟是一方诸侯。不被卫国这种老牌公爵诸侯承认也就罢了,大逆不道的事也做了,可做是做,但不代表能拿到台面上说。要脸的人一般有一个通病,逼着自己相信一个又一个谎言:是晋国国君先对不起他们,他们废除国军是顺应天道,民意。
总之,这一类的话说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可谎言终究是谎言,一旦被揭穿之后,身为赵氏成员的公子重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家族被诋毁,甚至还被比喻成禽兽。气地灵魂都快要出窍的公子重早就忘记了边军的主帅是庞爰,他不过是个监军的身份,作战这等大事,他没有资格下达这个命令。趴在车辕上,疯狂的对着平邑的城头歇斯底里的大喊:“攻城,攻城!城内的卫人都该死!”
想要知道为什么重公子仅仅是看了一眼卫国通过箭羽送回来的书信,就气地如同走火入魔一般的歇斯底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里面的关键多半是出在了卫人的回信上。
天地良心,庞爰真不想偷看这份回信。
毕竟,就算是个愚钝的人,也能猜到卫国的回信肯定说了很多让赵国人觉得不堪的事。他虽然是赵臣,但对于宗室来说,他还是一个外人。但是不看回信,他就无法判断自己该不该支持公子重。而他看过回信之后,却沉默不语,也没有下达作战命令,也没有让人回去,反而站在一边沉思。
赵广为难了一阵,还是站出来道:“将军,卫人无礼,公子已然被激怒,但也不能让我军被卫人的小伎俩给吓到而退兵吧?”
庞爰冷冷道:“我军没有准备攻城器械!”Χiυmъ.cοΜ
“打造云梯,也不需要太久。”赵广不打算放过,他是继庞爰之后,赵军阵营之中第二个看到卫人回信的将军,看过之后,就气地发抖起来。禽兽,这就是卫人对赵国公室的评价。这让同样是公室一份子的赵广怎么能忍的住?所以,他坚持要攻城,还说了一个让庞爰都无法拒绝的理由:“正所谓君辱臣死,我等别无选择!”
赵军是来示威的,可不是真的要攻城,毕竟对在城下的赵军来说,攻城需要完全的准备。而眼下,他们一丁点的准备都没有。显然不适合攻城,可是有些时候,适不适合并不是他说了算。卫人都欺负到了赵国的公室头上了。
诋毁赵国,就是诋毁了赵国的国君。
也同时诋毁了赵国公室所有的成员。
公子重也在其中。
庞爰要是这时候下达撤军命令,必然会引起公子重的怨恨,这属于家里的奴才在外头没有给主子保全脸面。公子重也就罢了,连储君都不是,庞爰未必会怕他。可万一这话要是传到了赵章的耳朵里,这位可是因为臣子看他的眼神没有敬畏之心,就会杀人的主。
保不齐,受到儿子的蛊惑,弄死自己。
庞爰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出头:“这事只能如此了,但是选择那部士卒攻城,都没有准备,临时决断会让卫人找到破绽,从而对我军不利。”
赵氏的公族兄弟,内斗不息,脑子真要是不活泛的,在朝堂上根本就活不下来,赵广能够安排在边军之中,担任监视将领的副将之职,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似乎能够听出庞爰语气中的担忧和抗拒,自然会警觉起来,别人可以劝。而作为赵氏一份子的赵广绝对不能劝,不仅如此,还要极力主张进攻。要是猛攻之下,城破了,自然有他一份功劳。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要立场正确,永远站在公室的角度看问题。要不是自己亲自带敢死队登城,惨死的概率太大,他甚至都想要登上城头和卫军干一场了。
赵广看后,气地脸都是黑的,太阴险了,你都发现这是个坑,为什么还不提醒一下?他眼神不善的看向了庞爰,心说:就算是某被你这老东西给害了,你以为国君就能让你在边军为所欲为?
赵氏是晋国世家,下军一直控制在赵氏手中。通过军队才立国成功的诸侯,能够容忍地下的将领为所欲为?
到时候,换个人来,指不定你这老小子倒霉成什么样呢?
哼——
庞爰微微眯着眼睛,似乎用假寐来无视副将赵广的怒火。可惜,这小崽子不上当。不过他摆明了态度,没有劝公子重退兵的心思,更没有想让边军将士送死的打算。
赵广心头发狠,暗恨道:“这是你逼我的!”
“公子,士卒没有工程机械,恐怕就是立刻攻城,也难以对躲在城墙后的卫军给予打击。为今之计,只能用精锐攻城梯强攻了。”
赵广的建议很快得到了公子重的认同:“将军所言极是,不知那支军队可以担负重任?”
“中军即可!”
庞爰一开始还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心思,这会儿,顿时心头恼怒不已,中军可是他的本部精锐。一直以来,都是当成左右战争的最后筹码来用的,是边军作战制胜的法宝。训练优异,武器精良,作战勇猛,庞爰在这支军队上花费的心血可要比其他麾下的军队多得多。
可是再精锐的军队,用来攻城都是一件很浪费的事。
一方面攻城作战,尤其是强攻,精锐部队并不会因为作战勇猛而得到全部的实力发挥;其次就是作为进攻方,伤亡必然很大。
庞爰心痛的揪着下巴上的胡须,想要拒绝,可又怕得罪公子重。想要答应,又不想让自己耗费巨大精力训练的士卒白白死在马邑的城墙之下。
可是行事对他来说很被动,公子重血红的眸子,可不会体谅他的难处。
庞爰心中哀叹,还以为回到邯郸,会让他进入赵国的高层,可没想到的是,边军在边塞的时候,就算是赵广这个带有监军身份的副手也不敢对他使绊子。可来到了邯郸,头上一大堆的达官贵人让他吃罪不起,这份憋屈在马邑城下,变成了胁迫,不得不让他做出选择。
最后,庞爰还是挣扎不过公子身份的赵重,只得点头道:“命令中军,准备攻城器械!”
这个命令下达之后,庞爰拉住了儿子庞诩轻声叮嘱道:“让将士们将攻城器械做的解释一点。”
这话听着似乎是一句叮嘱,一开始庞诩也这么认为,但走了几步,才回忆起来老爹在他转身去下令的时候用手掌啪了他两下,显然是别有深意。这才猛然警觉,老爹是心疼中军的士卒了,觉得死在马邑城下不值当,多半是让他拖延时间。
看日头,已经晌午偏过,距离太阳落山最多也就是两个时辰而已。只要让士卒们稍微耽搁一点时间,说不定这仗不用打,就该回去埋锅造饭了。
一时间,城头上的卫军,还有城下的赵军都陷入了一种互相克制的奇怪场面。
赵军呢?
要是攻城肯定要谩骂一句,这和打架差不多,为的是在声势上营造出一副强大的假象。而卫军呢?面对人生第一次防御作战,从将领到士卒,都陷入一种惶恐,紧张的气氛之中。双方大眼瞪小眼的准备着。
公子岐甚至下达了让全城士卒都上城墙的念头,被端木方给否决了。
“公子,此举不可。赵军初来乍到,就算是攻城,也不会投入太多的兵力。而我军以逸待劳,实乃战场之上风。不宜大动干戈,一半士卒在城墙附近待命,其余安排休息。毕竟赵军人多,一波不成,还可能会有第二次攻击,我军也好有个替换。”
端木方又说到了点子上了。这是公子岐没料到的地方,他原本以为端木方不过是文士,读书人,还是读书人之中似乎最为没用的儒生。可是当端木方在战场上也能侃侃而谈,似乎还都能说到点子上,这让他内心多少有点吃惊。
难道儒生都这么厉害?连打仗都能不学自会?
南宫弼不服气的在一旁冷哼一声,说是不服气,可是他没办法反驳。
端木方一张破嘴,很能说,自己一个老粗,就别在他面前丢人现眼了。
而端木方没有点到为止的觉悟,继续道:“赵军势大,我军虽有保家护城之心,但战力上恐怕不如赵军。好在夜战攻城无法发挥赵军兵多的优势,太阳落山之前,赵军必然退兵。经过这一役,我军士卒多少能够有所缓解对战争的恐惧。同时也会习惯赵军的战力。最需要关注的是明日和后日的防御,赵军如果三日猛攻无法拿下马邑,那么赵军士气必然受挫,而我军士气高昂,届时想要完成上将军下达的死守马邑一月之期的命令也变得容易多了。”
公子岐没有上过战场,对此也没有一个衡量的依据,但看端木方说的似乎挺有道理,也颇为赞同。
心中安定了不少,这时候公子岐才想了自己似乎还有不少事情可以准备,不如说从平邑赶来支援马邑的司空府工匠,似乎也有用处。
等到公子岐急匆匆的下了城头之后,南宫弼如同一只内心带着恐惧,却又带着好奇的土狗,伸着脑袋,嗅着鼻子在端木方周围转了一圈之后,古怪道:“端木先生,你不是说自己不知兵事吗?可你却能说的头头是道,还敢说没有看过兵书?不知可否告知这些才学是从那部兵书上看来的?”
“《左传》!”
端木方目视前方,他挺不待见南宫弼的,太粗鲁。不过这位有好学之心,他认为可以调教一番。
南宫弼心中默默念叨:看来大爷要好好专研这部叫《左传》的兵书,说不定能够成为盖世名将。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继续琢磨下去了,高亢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嘱咐道:“南宫弼,准备防御,赵军要开始进攻了。”
马邑城下,赵军就算是磨蹭了不少时间,但打造三四架云梯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一个时辰的拖延已经是极限了,在继续拖延下去,当事人恐怕会警觉,然后怒火就要烧到庞爰的身上了。
赵军中军方阵前,三十架云梯被士卒用肩膀扛了起来,拍成一排,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担任第一次攻击的是庞爰儿子的那个师,两千多人,有压阵的弓弩手,也有担任架梯登城的步卒,反倒是车兵和长戈士卒没有了勇武之地。戈是长兵器,宫城之中,几乎没有可能用到的机会,爬城墙的时候不好拿,上了城墙地方太小,根本就没办法施展开来。反倒是剑才是登城士卒最重要的武器。
“启禀将主,我等准备妥当,请将主下令!”
庞爰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儿子,眺望了一眼马邑,朗声道:“擂鼓,攻城!”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一开始很慢,和行军缓慢的士卒脚步近乎相同。但是随着登城士卒越来越靠近城墙,脚步也越来越快,鼓声也密集了起来,急促了起来。
庞诩跟在登城士卒中间,十几步外就是马邑的护城河,停住身形,拔剑大喊:“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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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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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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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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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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