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你能做主吗?”
郭老头愣了愣住,这桩陈年往事,他还真没有讨回公道的想法。只是背负的时间太长,他心里气不过,必须要说出来。
可说出来是一回事,讨回公道是另外一回事。
虽说,郭老头有当年芶家老祖留下的凭据,可问题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当事人都死了,还追究个啥?
再说了,他老人家虽说没有苟老太爷这样的运气,生出了一个中大夫的孙子。但也是儿孙满堂,家族新旺,真没有指望这一万五千的中布发大财。可被苟老太爷这么逼着一问,郭老头心头就是来气,心说:“这老家伙怎么就这么让人生厌?”
“郭家某不能做主,难不成你还想来做主不成?”郭老头没好气的反驳了一句。
苟老太爷呵呵一笑:“既然老朽认下了这份债务,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你也不用拿话来激我。咱们就按章程把这件事给平了。”
“算了,老朽就明说吧,这一万五千的债务,都过去这么些年了,用借据上的数字肯定不合适。不如卖老朽一个面子,老朽说个数,可好?”苟老太爷是不大方,可也要看情况。眼下孙子出仕,还是一飞冲天的姿态,他就算是为了芶家的将来着想,也不能让他爹的污点留下被人戳戳点点,必须要解决了,还要把事情办漂亮了。
“你说说看。”
相比底气十足的苟老太爷,郭老头的气势要差了很多。就算是他年纪大两岁,也没用。一开口,就将主动权就交到了苟老太爷的手中。
苟老太爷笑道:“简单,十五万中布,以十倍作赔偿,来了解此时如何?”
“十五万?”
穷乡僻壤的眼光可不是帝丘这等大城邑的豪商能够相比的,苟老太爷一开口,就将所有人镇住了。可十五万多吗?
对于芶家来说,其实并不多。芶家的庄子大小七八个总该有的,店铺十几间,还有窑厂、铁器坊、磨坊等等,要是将所有的财产都算进来,几百万都有可能,还是大几百万的那种。十五万中布,买下一个家族身份的清白,对于苟老太爷来说,值!
可这个数字在平邑,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郭老头紧张的看着苟老太爷,眼神中透着不敢相信,又期待苟老太爷说的是真的纠结,试探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童叟无欺!自然不会作假。”
“不过你们想好了,某可以给钱,也可以给庄园宅子,也可以给店铺产业,总价十无万中布。你们选那个?”
庄园。
就是田产,有田就有粮,百姓有了粮食心里就不会慌。
店铺是下金蛋的老母鸡,也是珍贵的很,尤其是低端好的,信誉都做出来的店铺,其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至于钱币,就更简单了,有钱,想要什么都没有?
豪情万丈的苟老太爷在平邑这个比镇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地方,装了一把豪商。之后的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郭家的老祖其实并没有怨恨苟老太爷的父亲,他只是伤感与好友不告而别。因为,他也知道苟老太爷的父亲是说什么也无法赔偿沉船的损失,回乡之后,郭家老祖就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郭家从富贵之家,衰败了下来,变成了普通的殷实之家。
而芶家的祖坟也在郭家的照看下,算是得到了看护。
……
城东,公共坟茔,在诸侯国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这么一块区域,用来埋葬死去的国人。
芶家的老祖们都不是叱诧风云的商界大鳄,更不是学界的新星。有的不过是小本买卖的积累,所以坟茔都很矮小,加上年久失修,风吹日晒,更是破败不堪。清理干净杂草之后,才露出了碑文,有几个甚至已经破碎了。
苟变感触不深,不仅是他,连带着他的兄弟几个,叔叔叔伯,基本上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苟老太爷之外,都以为自己是帝丘人。没有人会想到,自己的根竟然在距离帝丘几十里外的平邑。人多好办事,清理坟堆也快。
然后苟老太爷吩咐将准备的三牲都摆放在坟头,点上青烟缭绕的檀香。每一个上香的芶家子弟都会插上三根香,祷告先祖。至于是否真心,就说不过去了。
一时间,数百支偌大的檀香散发出来的烟雾,如同是一个巨大的火堆,飘忽不定地青烟,也变成滚滚的姿态。
平邑的人都知道,以前他们这里有一个姓苟的破落户家的子孙来祭拜先祖了,而且芶家如今也阔了。
甚至因为苟老太爷为了弥补他父亲做下的错事,数倍返还了欠下的债,一下子让平邑人对苟家的口碑好了起来。原本就没有出过像样人才的平邑,当得知芶家的一个小子已经是中大夫的身份了,举城轰动。
回去的路上,苟变陪着苟老太爷同车而行,车内人摇摇晃晃的无法坐安稳,但苟变却给人一种似乎钉在了车板上似的,身体视乎不见任何晃动。这是一个祖孙谈话的好机会,苟老太爷踌躇了一阵之后,才开口道:“变儿,你还和酒坊的那个鲁国来的女子还有来往吗?”
“没有,绝对没有。”
苟变顿时吓地一激灵,苟老太爷对路缦的态度,天雷勾地火,水火不容的地步。可让他惊讶的是,平日里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路姬,这一刻竟然被苟老太爷开口询问到了。
是何目的?
苟变不得而知,但他似乎知道,苟老太爷似乎对路缦并没有什么好感。出于谨慎,苟变这才用谎言欺骗一下苟老太爷:“阿翁,你也知道的,路缦不过是一个鲁国人,之前还是做酒肆生意的。阿翁,你不是最讨厌做酒肆生意的女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
苟老太爷长叹一口气,人家街上随随便便捡了一个兄弟,才个把月,就出仕当了内史令,中大夫。相比之下,自己家的儿孙,耗费了偌大的本钱,还托了国相子思的福,才得到了一个中大夫的身份。这让他如何能不叹气呢?
苟变是最清楚自己的爷爷的小心思的,他是家族的希望,一直以来,苟老爷子就是这么教导苟变的,从小就如此。而酒肆女老板在老爷子的眼中,就是一个勾搭野汉子的粗胚。他老人家能够问起路缦,还不用‘贱婢’之类的字眼,已经着实不易。
想要让苟老爷子对路缦有所改观,恐怕难如登天。
可自诩为对老爷子颇为了解的苟变也不明白,其实只要一个中大夫的兄弟,就完全能够颠覆老爷子对一个人的看法。苟变颇为不解,于是问道:“阿翁为何突然问起路缦?”
苟老爷子眺望着远处,目光有点不太自然的无奈:“该给你说门亲事了!”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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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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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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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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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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