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留在身体上的痕迹可以用洗澡来清除,可是强留在心灵上的伤口却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
即使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是坚持又找了一个星期。
她压下所有的痛苦,咽下所有的不甘,只为了将沈少川找到,然而,偌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她如一滴水一样渺小,任凭她用尽手段,还是一无所获。
一个星期的一个傍晚,她弹尽粮绝,蹲在纽约的街头,失声痛哭。
她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流浪在孤苦无依的陌生之地。
陆飞扬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的手工西装,处处演绎着低调的奢华。
林琴筝拿着文件刚准备敲门,他的门却开了,他手上拿着车钥匙,一副外出的模样:“琴筝,我现在要出去,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见女朋友?”林琴筝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刚刚接到的一个大订单,看来你是没兴趣了。”
陆飞扬正准备回答,手机却扬了,大洋彼岸来的电话。
十三小时的时差,他们的正午,正是纽约的午夜。
他接电话时声音充满了愉悦:“喂,秦洛吗?”
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
林琴筝挑高了眉道:“是秦洛?”
不待陆飞扬回答,那边传来宁采低低的哭声:“飞扬,是我。”
陆飞扬一怔:“宁采?”
“对,飞扬,是我,飞扬,我好想你,飞扬,我好想你……”她在电话里哭的无比伤心,那种痛不欲生是即使隔着电话,林琴筝也能听到的。
只是,她实在拿不出任何的同情心。
于是她选择了快速回自己办公室。
陆飞扬眉头紧锁,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只好一边走一边说:“宁采,你先别哭,告诉我,你怎么也去美国了。”
电梯叮一声到来,林琴筝站在公司门口,看着陆飞扬拿着电话走进去,眉头也没有解开。
*********
沈少川住在这里养伤的日子是平安而安宁的。
只是每天早上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会看着镜子中的那个人发呆,他会觉得自己越来越陌生,再也回不去了。
宁采擅作主张,让医生帮他动了手术,她企图将他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别人永远认不出的人。
而今,虽然她的计谋没有百分百得逞,可他越来越真切的感受到这种陌生。
别说秦洛了,就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还有他的脚,这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的缺陷,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可以吗?
他有时候时常会自嘲的想,曾经自负,曾经骄傲,曾经胸怀天下,曾经满腹经纶,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他甚至会想如果那场爆炸要了他的命,也许他就不会像现在这咬牙切齿。
宁采在他与秦洛的事情中扮演了一个太过重要的扭曲的角色,他们一步步的绝望,一步步的错过,最终走向这样不可挽回的伤害。
可是不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老天似乎又是善待他的。
它将他的挚爱送到了他的身边,让他以一种隐秘而光明的方式守候在他们身边,这已是恩赐。
外头传来敲门声。
他知道是秦洛给她送早餐来了。
她现在早中晚每天三次,都会准时出现,给他送饭送菜。
让他惊奇的是,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吃的每顿饭,几乎都是没有重样的。
她变着法子给他做各种滋补的食物,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都看在眼里。
他穿好了衣裤,在镜子前整理好自己才去开的门。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打开门就迎接她的微笑,今天也不例外。
秦洛并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她笑容如外面和煦的阳光,仿佛瞬间能照进人的心里:“嗨,brook。”
沈少川淡淡的点头,眼睛朝下,看着她盘中的食物,她抓了抓头,解释道:“不好意思,今天我得带小宝去一趟医院,中午可能无法赶回来吃饭,所以你得这样解决下了,没问题吧。”
他下意识紧张的追问:“小宝怎么了?”
“额,他有些小毛病,需要看下医生,不过多谢关心,没什么事情。”
“小毛病?”沈少川大约知道了什么毛病,也就没有细问,让开了身体,让她将食物端进房。
“谢谢。”他说,“放那边可以了。”
秦洛盯着他走路的姿势,咬着唇犹豫了许久:“brook,我觉得你的脚现在还没好,实在没必要装上假肢,这对你的伤口恢复非常不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去走走,多晒晒阳光……”
“不用了。”沈少川断然拒绝了,他的电脑又提示有新邮件进来,于是便对她说,“秦小姐,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不过现在我有事需要忙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秦洛也不是傻子,立刻提出了告辞:“那好吧,我先走了,您小心些。”
待她关上门,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她回到对面的房子里,怅然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回电脑前,打开邮箱。
两封邮件跳出来。
一封来自edward,一封来自林琴筝。
进来的时间如此巧合。
他笑了,先点开了edward的。
chuan,
this/is/
my/friend/howard,the/gangleader/you/have/met/the/other/day,informed/me/that/he/had/found/someone/similar/with/shen/jingyang,/but/the/identity/of/that/manis/different/from/shen/jingyang’/is/probable/that/he/is/completely/strange/to//i/think/it’s/better/for/you/to/gain/a/prepared/wWW.ΧìǔΜЬ.CǒΜ
what/should/i/do/next?
i/think/we/have/already/tried/our/best/and/it/is/time/to/give/
best/
yours,
edward
他看完后,不禁默然。
如果连霍华德出手都只能找到这样一个类似的结果,他也不由怀疑是否真是自己看错了,最后连edward都劝他放弃了,但他真的就这样甘心放弃吗?
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林琴筝的身上。
点开她的邮件,信件的开头同样是对他的关心与问候。她还说了些秦洛的情况,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与秦洛,早已是朝夕相处的邻居了。
至于沈少川拜托她查的那件事情,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进展举步维艰。
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连霍华德都没办到的事情,世界上还有谁能做到呢。
林琴筝在信件的最后还提到了宁采。她猜测陆飞扬应该会去美国,但是具体发生何事,不知道。
宁采出事了?陆飞扬要来美国?
尽管如此,他的内心依然很平静,因为他们,都不值得他心再起波澜。
尤其是宁采,他们的情分,如今真是丁点不剩了。
而且他相信凭她的手段,是不至于吃亏的。
所以他无需多操心。
外头日光正好。
他站在阳台上感受着阳光的温度,闭着眼睛,感受着上苍的馈赠。
很多人把阳光和空气当做了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存在,可是他们都不懂,这对于一个经历过生死存亡的人来说,能再次见到明天的太阳,能再度自由的呼吸,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的事情。
沈少川从醒来的那天就告诉自己,既然老天让他活下来了,那么失去的一切,他会亲手讨回来。
他已经是一个已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么。
外头的风景真好,只是内心的荒芜才是真正的贫瘠可怕。
沈少川重新回到电脑前先后给他们去了两封邮件,然后开始处理手头的日常工作。
他现在可以说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惟独就是还有钱。
*****
傍晚时分,沈少川斜靠在阳台栏杆上,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底下的秦洛艰难的从出租车上搬下一辆轮椅车来。
“谢谢啊,师傅。”秦洛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付了钱,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沈少川。
她呵呵笑了两声,朝他挥了挥手,沈少川敛眉,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处。
小布什在秦洛和小宝周围欢快的奔跑着。
这是在欢迎离家一天的主人归来。
秦洛看着楼上的沈少川,双手重重的拍了拍手上的轮椅,那意思是在告诉他,这是为他准备的。
果不其然,她做了晚饭送上来的时候就对他说:“brook,我今天出去的时候买了个轮椅,我觉得你应该多出去走走,你腿脚不好,以后我每天傍晚推你出去散步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推我出去?你不怕被人非议?”
“是啊,我不怕,所以你不肯跟我出去,就是你怕了吧。”
他依旧笑着:“对我使用激将法没用。这里有游泳馆吗?”
“嗯?”虽不知他为何问,秦洛还是老实说了,“有啊,怎么了。”
“那你以后就每天傍晚推我去游泳馆游泳吧。”他淡淡回答。
“你要游泳?”她难掩震惊。
他则挑眉反问:“有问题?”
“不。”她下意识摇头,“那好吧,等你吃完饭,我就带你出去,希望你能说话算话,坚持下去。”
他轻哼一声,那语调与态度依然是不可一世的傲慢。
秦洛从他房间退出来,帮小宝收拾了一下,洗了碗便去找去找他。
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坐在楼下客厅灯她。
她惊讶:“你怎么下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脚:“小姐,我是受伤了,但我还没有完全残废,下个楼梯对我来说,并不困难,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洛未免他多想,但觉得所有解释对他来说,都显得苍白多余。
最让她诧异的是,面对这个男人,她竟可以获得内心的安宁。
她让他坐在轮椅上,然后让小宝坐在他完好的坐腿上,又牵了小布什在后头跟着,三人一狗,慢慢走在夕阳的余晖下。
看起来,就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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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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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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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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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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