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这些赈灾施粥的事,他是真的不擅长啊。
“开粥啦,开粥啦,都排好队不要挤。”一个壮实的婆子扯着嗓子喊道,架起的木板上摆着两个大桶,一边是装的粥饭,一边是刚出炉的馒头。
一时间用木板搭起的简易的粥棚前聚集起许多人来,那个婆子一见忙不过来,赶忙对着一旁偷懒的商祁喊道,“哎哎哎,那边那个小伙子,快过来帮哈忙啊。”
因着这个婆子是临时雇来的,并不晓得商祁的身份,是以理所当然的对着商祁大呼小喝。商祁也不多说,挽起袖子就走了过去,
“大娘,要我做什么啊?”
“施粥去。”
“哦”
商祁拿起勺子舀了几下后发现,桶里就漂着几块菜叶,米粒少的可怜,这哪是粥啊,比米汤还不如。
他沉下脸问道,“不是说这粥要插箸不倒吗,怎么是这个样子?”
那婆子见怪不怪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东拣西呢。”
商祁也知道她一个放粥的不可能知道些什么,便对那婆子说,“去把这里管事的给我叫过来!”
婆子惊奇道,“你以为你是谁啊,管事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你只管去就是,这里有我。”
那婆子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在商祁的催促下到底还是找管事的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个就过来了,嘴里大声道,“是谁找我。”
“是我!”
“什么事?”见只是一个放粥的小伙子,管事的不耐烦道。
商祁因为想着做事方便,只是随意套了一身粗布麻衫,没想到就被这个管事给看低了。
“到底什么事,我忙着呢”管事一边剃牙,一边道。
商祁皱了皱眉,质问道,“这粥怎么稀成这样!”
“这粥怎么了,挺好的啊,我们都是这样放的。”那人无所谓道。
商祁喝道,“什么叫挺好的,这粥全部给我重做,插箸不倒才叫好!懂吗?”
他这一喝是用了内力的,中气十足,传声之远,那些听到他这句话的难民都纷纷叫好。
这种时候旁人一看便知道是到不该惹的人了,可偏这个不知道是不怕死还是不怕事的管事还在颤颤巍巍的问,“你是,是谁啊?凭,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
商祁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拿出令牌,那人一看,腿都软了,直接跌坐在地上求饶。早听闻楼主派了一个公子下来,这公子商场人称“笑面狐狸”,兼并扩张,出手狠辣,是所有同行眼中的天字第一号对手,难道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玉面公子就是那个“笑面狐狸”?
商祁生平最烦这种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他不耐烦道,“还不快滚,落月楼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他随即着手重新提拔了一个管事,并对所有人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我商祁平生最讨厌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但从现在开始若是再发现还有谁阳奉阴违,中饱私囊,便犹如此碗”他将手中的碗狠狠一摔,陶瓷做的碗瞬间便被砸得四分五裂。
周围响起难民们的鼓掌叫好声,对着商祁直喊,“大善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这时挤在人群中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毫无征兆的突然倒在地上,她身边的一个妇人将她护在怀里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的哭喊道,“夫人哦,您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哦,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哦。”
商祁连忙过去看那昏倒的女子,见她虽面有菜色,但双手细嫩,一看就知是个不做事的富贵太太,只是一路奔波劳累再加上本就身娇体弱的,能撑到现在也算不错了。琇書網
商祁连忙吩咐人去叫了大夫,那女子在妇人的照料下也悠悠转醒,只是还是十分虚弱“薛妈妈,我没事。”
薛妈叹了口气,只道,“小姐哦,姑爷不在了,你可要保重自己啊。”说罢,自己却先落下泪来。
那女子却只是红了眼眶,反倒安慰起这个妇人来,“薛妈,既然老天让我活了下来,我就要做些什么,不能让信之白白的”正说着她忽然发现旁边还多了一个陌生人,便停了下来,一时沉默。
商祁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见如此他率先打破沉默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请两位移步,也方便大夫看诊不是?”
那女子本想回绝,可她旁边的妇人却是担心她的身体,说道,“那就麻烦这个小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只是该怎么称呼二位呢?”商祁连连摆手,殷勤十足。
那女子道,“妾身徐冯氏,这是我的奶妈,唤她薛妈便好。”
商祁听得她们谈话,便知这年轻女子是丈夫新丧,见她们主仆二人大老远从徐州逃难来也是十分不易,语气中更是多了几分敬意,
“徐夫人,请。”
大夫看过后开了几副药,只说好好保养便能好,薛妈自是千恩万谢,徐冯氏也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也不好多多叨扰人家,便张口请辞。
逃难的过程中,这个未出嫁时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出嫁后也被丈夫呵护有加的女子也算是真正的见识了什么叫世态炎凉,她知道商祁对她这个陌生人已是仁至义尽,自己再打扰人家就是不识趣了,她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等着主人家亲自下逐客令,因此请辞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不过她却是错估了商祁,商祁自是不在乎她要住到几时去的,只不过看她才死了丈夫,一个女人出门在外又是无亲无故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赶人家走呢,当下便道,“徐夫人不必客气,待身体好些再走也不迟啊。”
薛妈也劝道,“是啊夫人,现在走您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徐冯氏自是不肯,商祁也不是个喜欢客气的人,便道,“徐夫人,在下是个直肠子,说话难听您多担待。您既然是新寡,丈夫尸身未寒,总在外抛头露面也是不好。”他顿了顿,觉得这话还是重了点,便放柔了语气,“虽然在下知道您也是迫不得已,可既然身体有恙,就不要硬撑,否则徐先生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啊。”
徐冯氏一听,忍了多时的泪终于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哽咽道,“可是,我”
商祁也是个见不得女人哭的性子,“徐夫人您若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当先欠着我们落月楼的。”
“落月楼?”徐冯氏一惊,她自是听说过这个天下第一楼的,徐州赈灾时也是落月楼一马当先,比当地的府衙还来的快些,只是落月楼却与东宫那边牵扯不清……
不过她还是十分感谢这个俊俏的公子的。擦了擦眼泪,她郑重的起身行礼道,“妾身多谢公子。”
月落刚从云隐寺回来便听说了商祁英雄救美的事迹,倒是玉珠“哼”了一声道,“什么狗屁英雄救美,不过是救了一个寡妇罢了。”
月落掩起鼻子道,“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那么酸呢?”
“月娘,”她娇嗔道,“人家不和你说了。”玉珠跺了跺脚,身子一扭便跑开了。
玉妍从屋外走了进来刚好和夺门而出玉珠擦肩而过,她奇道,“这是怎么了?”
月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玉妍虽然很想继续再八卦一下,但她还有正事要做。
月落在听完她的正事后,显见的拔高了音量,“什么叫驭下不严,罚俸三月?”
“消息来自内阁应该不会有错。”
“咱们的人放出的消息当然不会错。”
月落眉尖一蹙,她不是不相信自己属下的办事能力,再加上许谦贪污一案曝光至今如此之久却一直没有下文,种种现象都只能指向这一个结果,那就是许谦保住了。
而对于贪污案的官方解释是户部度支郎私自挪用公款做假账来栽赃嫁祸。
然而传说中的主人公户部度支郎杨忠因事情败露而潜逃出京,全家上下十几口人如人间蒸发一般,一夜之间全数消失。
这件事到此也只是被刑部给定成了悬案。
月落听到这里不由地冷冷一笑,“哪里来的什么户部度支郎,不过是太子用来掩人耳目的替罪羊罢了。”
“可上次我们明明……”
“上次是我想的太简单”,月落打断玉妍的话,“自古以来民告官本就是困难重重,更何况是东岐这样如此注重嫡庶尊卑的国家,难民还没进到燕京城就被拦在了城门前,根本没有机会上告,这把火还没烧起来就已经灭了。”
月落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将薄薄的杯壁烧的极为烫手,可是月落却似没有感觉一般,越握越紧,
“也是我小看了太子。”半晌,她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
她虽然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背的烂熟于心,可是到底是纸上学问,比起自幼活在明争暗斗的宫廷中的太子殿下自然是少了些实践上的优势。
“这也怪不了咱们月娘啊”,玉妍见她这般有是心疼有是无奈,只能宽解道,“如今太子监国,朝中官员又多数是太子的人,剩下的也大多是些墙头草,除了皇上还有谁敢说太子的不是。”
皇上?!
对啊,自己怎么会漏掉这个关键人物。
她怎么没有想到,太子可从没有想过要阻止难民进京,是她自己被太子的封城令给绕昏了头。原来太子真正想要阻止的人是皇上。
这样换个思路一想,月落不禁心神一震,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原来太子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以封城令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太子是想彻底封闭皇上的耳目”,这样的做法虽然大胆,却也不失为兵行险招的一步妙棋。
既然都已经清楚了太子的想法,月落自然就有了应对之策,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消息是从内阁传来的,那就说明诏书还没有拟定,这就意味着我们还有时间。”
月落想了想,她微微一笑道,“太子不是找了个替罪羊吗,他当然知道这个替罪羊就是他整部棋最大的漏洞,所以太子肯定会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填补好这个漏洞,只要我们能够在太子杀人灭口之前找到杨忠,此案便算是我们小胜一筹。”
她这么一说玉妍便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太子不可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月落想了想,一计忽上心头,“太子现在正在拉拢我,如此深夜自然是献策良机,不如咱们放个假消息让太子爷一时半会儿找不清方向。
“什么假消息?”玉妍不解。
“我记得杨忠不是最爱逛窑子吗?”落月楼名下有许多青楼,朝廷里有哪些官员来过,无论官大官小都逃不过她月大楼主的眼睛。
只不过东岐律规官员不准狎妓,所以这些大人都只能是偷偷摸摸的来,悄悄咪咪的走。
月落接着道,“把杨忠的这点小爱好告诉太子爷,让他去各大青楼守株待兔,太子爷现在没有杨忠的消息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他考虑不了太多。”
“那我们怎么办?”玉妍问道。
“我们就跟太子爷反着来呗,虽然说杨忠的这点爱好隐藏的还算不错,但是他现在是惊弓之鸟肯定不会再去青楼潇洒,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一家三十几口人走不了多远,虽说他们不会选择规矩做生意的马行镖局,毕竟这些镖局都跟官府有联络,你去黑市查。”
月落想了想又急忙道,“等等,要查一小股一小股出城的镖队或者马队,时间要连续。”
三十多人目标太大,杨忠不会蠢到让这么多人同时出城。
“奴婢遵命”玉妍领命,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不问缘由,不问因果,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办好主人下达的一切命令,这就是她的职责。
可这折回来送茶的玉珠却不是这样的行动派,方才的对话她只听了一半所以便更是觉得云里雾里的,“为什么要去找杨忠,他不是已经成了一枚弃子了吗?”
“他是一枚弃子,却是一枚可以令这盘棋死灰复燃的弃子”月落轻轻一笑,眼神却锋利如刃,“太子想要让这火彻底冷下去,而我却要让它重新燃起来!”
贪污本是重罪,然而太子却想将此案做成栽赃嫁祸来蒙蔽圣听,那么杨忠就是这案子的关键。
不得不说玄临的这步棋下的很俊,一瞬间就让死刑犯变成了被害人。但这同时也是一招险棋,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
他想阻止皇上推行国政的脚步,就要承担东窗事发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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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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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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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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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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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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