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落月词>第九章 短恨凭谁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一时间整座南苑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月落,准确的说,是看向她身上的那件裙子。

  月落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佟佳氏竟会在这件衣裙上做文章。现在的处境对她极其不利,一旦认定这件衣服就是昭德皇后的遗物,那她不敬已故昭德皇后的罪名坐实不说,说不定还得被多扣上一顶僭越的帽子。wWW.ΧìǔΜЬ.CǒΜ

  她没有多想,直接双膝着地跪了下来,不管如何先否认再说。

  “民女冤枉,这件裙子当时就放在衣室内,并无特别之处。”

  佟佳氏严厉的呵道,“放肆,你的意思是本宫没有保管好昭德皇后的遗物吗?”

  “民女不敢”,虽然跪着,但月落的态度不卑不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佟佳氏柳眉一竖,正想说话,却听太子沉声道,“可有什么证人?”

  月落想了想道,“有一个叫小念的婢女。”

  “传她上来。”

  月落跪在下面,面对这莫须有的罪名,她的心中却无比平静。她知道那个小念本就是佟佳氏的人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但至少要让佟佳氏把戏做足,不然她怎么陪她演下去,再者佟佳氏不过是太子的傀儡,真正的主谋是那个穿着四爪蟒袍的太子!

  即使他们的计谋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但总归是有破绽,她不急这一时。

  很快婢女小念被带了上来,佟佳氏问道,“小念我问你,方才你跟着月姑娘去的衣室,这衣服当时放在哪里?”

  小念看了一眼一旁的月落,然后低下头道,“奴婢当时在外面,并没有看见。”

  一时间境况陷入僵持。月落跪在地上,脚上又被刀片割住,实在是疼痛非常。

  她咬咬牙,心里不停盘算着脱身之法。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是看太子的态度,他是昭德皇后的嫡长子,是这里最有资格处理昭德皇后遗物的人。可太子表明了是想让她示弱于他,这又怎么可能。

  阳光有些刺眼,脚上的伤口也越来越痛,一时间跪的不稳,月落身子一晃便往一边斜去。

  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扶住了她的胳膊。月落借着那人的手臂稳住身形,她抬头正要道谢,却被眼前男子的容貌给怔了一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的人都成了眼前男子的背景。

  恍惚间,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惊艳二字。

  男子的眉眼间有北方巍峨的高山,也有江南缠绵的烟雨。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已仿佛看到朗月入碧波,清风拂江柳。就如一副简笔勾勒的水墨画,他是画中仙,也是人间魅。

  所谓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世间绝色,不过如此。

  月落被男子极盛的容貌所摄,慧黠如她一时间也来不及反应。

  男子扶着她道,“姑娘?”

  她这才回神,“多谢岐王殿下。”

  玄鸣州愣了一下,扶了她起身,“我似乎从未见过姑娘,姑娘怎能断定我就是岐王?”

  月落不答反问,“王爷见过无数女子,难道会一一记得她们的样貌?”

  鸣州笑着摇头道,“至少我对美丽的姑娘一见难忘。”

  果然是风流王爷。

  “咳咳”坐在上方的太子适时的咳了咳,玄鸣州这才注意到这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十七弟,怎么来的这样晚。”太子语气有些责怪的问道。

  玄鸣州却丝毫不在意,他笑得如沐春风,“方才与九哥聊了聊新得的曲谱,发现和原先一直流传的那本有些出入,和九哥争论了许久,是以来的晚了些。”

  想不到一个威名赫赫的四国杀神竟然还懂音律法,月落刚刚弯起嘴角,脚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鸣州转过头来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月落抬头正对上他清澈的双眼,突然灵光一闪,十七王爷也是昭德皇后的嫡子啊,他若能帮忙,在场之人定然不敢再有异议。

  但还没等她开口,佟佳氏便义正言辞的喝道,“十七弟你不要插手此事,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竟然私自穿上了昭德皇后的舞衣,此乃大不敬,应当立即扒了她的衣服拖出去重责十大板。”

  四周传来一些细小的抽气声,此刑罚在辱不再杀,十大板本就要不了人命,可是在一群男子面前扒衣行刑,对女犯可以说是绝顶之辱,佟佳氏这次可是下了狠手。

  玄鸣州皱了皱眉头,细细看了看月落身上的这件衣服,“大哥,不过是一件衣服,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十七弟”一直沉默的太子严厉地开口道,“母后去的早,你未曾见过她穿这件衣服的样子,皇兄也不怪你,只是母后遗物是何等尊贵,怎可让旁人轻易玷污了去。”

  太子这话听在月落耳里颇有些警示的意味,他这是想告诉她,他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上前正要将月落拉下去,却被玄鸣州一把拦住。

  “皇兄!”他的声音与方才的温润不同,竟是十分强硬。

  “对母后的尊敬在心不在形,皇兄又何必执着于一件衣服。”

  “你这是在质疑本宫?”太子大怒,手一挥将手边的瓜果摆盘全数扫落在地。

  在座的所有人无不低下头来,生怕太子的怒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玄鸣州却是不惧,他一把拉过一旁被突如其来的反转弄的还没有回过神的月落,对太子道,“大哥,十七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拉着月落大摇大摆的出了苑门,在坐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竟是无一人敢拦。

  佟佳氏愣在原地,她侧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玄临目光阴鸷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重重的将杯子往桌上一放,瓷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裂开,却没有彻底碎掉,仍旧颤颤巍巍的盛着里面滚烫的茶水。佟佳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月落有些恍惚,原本在她的计划里,玄鸣州若能帮她说上一两句话就足够让她自己脱身,可没想到他竟能帮她到这个地步。

  月落看着他握着自己皓腕的手略微有些尴尬的挣了挣,玄鸣州松开她的手,回过头抱歉的道,“事从权宜,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岂敢,还未多谢岐王殿下仗义援手。”月落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她落落大方的一笑,福身回礼。

  “不过民女身上的衣服既是昭德皇后的,还是快些还回去比较好。”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抱歉的冲玄鸣州笑了笑,“请恕民女不能相陪了。”

  玄鸣州理解的说道,“这是自然,不过姑娘的脚——”他看了看月落的脚,从方才他就注意到了这姑娘的脚似乎受伤了。

  月落刚要开口,却转念一想,现下她正愁不知如何摆脱这烦人的宴会,或许太子还设有后招,何不借这位岐王殿下离开这个风云之地。

  她拧起了一双极为秀致的眉,软声道,“刚才一不小心把脚给扭了。”

  玄鸣州皱了皱眉,他身为皇子却厌恶朝堂,本命富贵却性喜丘山,自然不会想到什么风云诡谲的事上面去,他极自然的扶起月落,从方才他们出来便一直候在一旁的小厮道,“去请太医。”

  月落立马将那个小厮叫住,对玄鸣州道,“一点小伤不必劳烦太医,只是民女脚上不便,也不能再回席间伺候,还请殿下在太子爷面前替民女请辞。”

  玄鸣州点点头,招呼小厮过来道,“去告诉太子,就说我送——”他顿了顿,看向月落。

  月落了然道,“民女姓月,单名一个落字。”

  玄鸣州续道,“就说我送月姑娘,迟些便回。”

  小厮领命而去。

  玄鸣州侧过头看着她道,“‘短恨凭谁,莺语殷勤月落时。’果然是名如其人,姑娘的美貌的确只有诗词中的意境才能描摹万一。”

  月落颔首未答,玄鸣州微微一笑也不要她接话,而是转身吩咐另一个小厮去准备车马。月落侧头看着这个贴心细致的男人,却暗暗地摇了摇头。

  可惜生在帝王家,有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她福了福身,说道:“烦请王爷稍等片刻,民女换身衣服便来。”

  玄鸣州点头准了她。

  她行礼告退后,强撑着走过长廊,在拐角处玄鸣州都看不见的地方停了下来,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而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身边的树干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再想其它的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脚上传来的钻心的痛,整个鞋底一片湿腻,想必已经被她的血给浸了个彻底,偏这鞋子还是火红的颜色,被血沾了之后竟是半点看不出来,怕这也是佟佳氏计谋的绝妙之处,让她有苦难说。

  她脱了鞋提在手里,毕竟刀片是割在脚背上,想着光着脚走应该会好受些。

  月落咬紧牙关,强撑着站直身子。这只是复仇的第一步。月落,中容一族血仇未报,你,绝不能倒下。

  她想着自己的血海深仇倒是暂且能够稍稍缓解眼下的疼痛,毕竟比起那样深入骨髓的仇恨,这点小小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一步一蹒跚的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因为想的太过认真连脚上的疼痛都渐渐被她抛在了脑后,也全然忘记了脚下本就是极不好走的石子路。

  昨夜一场雷雨,地面极为湿滑。月落一时没注意脚下,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朝地上摔去,凸起的石子尖锐无比,眼看自己就要一头撞上去,月落极尽全力的偏过头去,想用一只手和膝盖去化解全部的冲力。

  正当她一边心里大骂倒霉,一边闭着眼睛准备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堪堪扶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月落被突如其来的力量一拉,有些重心不稳,她眼疾手快的抓住那人的衣服稳住了身形。

  她正要道谢,一抬头却刚好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眸子,暗沉沉的墨绿色,冰冷的,没有一丝波动。

  月落连忙松了还揪着人家衣服的手,又发现鞋子还拎在手里,是以又突然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很。

  那人轻笑,月落又羞又恼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不谢谢本王。”他戏谑地看着月落说道。

  男子一身玄衣,外罩蟒纹金丝纱,翻领上的金身麒麟纹被阳光一照,似乎活了起来,眼看就要腾空而去。

  她脑中突然掠过宸王还朝那日,与他的那一次遥遥对视。

  宸王玄胤!

  面前的女子不甘不愿的行了礼,玄胤勾了勾嘴角正要说话,却忽然看见女子白生生的脚背上赫然是几条蜿蜒的伤痕,血肉翻卷,触目惊心,他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刚要弯起的嘴角重新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

  月落低着头,见他没什么别的吩咐,便行礼告退。

  玄胤点点头,算是准了她。

  月落压下心中疑惑,退了出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在东歧手握重兵、威慑强邻的大将军王竟会有张充满异域气息的面孔。

  从古至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在帝王将相的身上无数次被得到印证,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帝王会把兵权交给一个拥有异族血统且功高震主的人。

  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而令月落震惊的是他那双墨绿色的瞳孔。

  真当是应了她的猜想,他与那夜同她品评天下的男子果真是一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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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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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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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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