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衣冠不整的齐大人在面对自己的下属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什么事!若是因些小事打扰了本官清梦看本官怎么收拾你!”www.xiumb.com
下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大人,等闲小事属下怎敢打扰您”,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凑近道:“有命案。”
“一个区区命案就火急火燎的来找本官?”
“大人,”下属只觉得自己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是云隐寺出了命案。”
“什么!”
齐运来惊呼出声,洪亮的嗓门吓了下属一跳,齐运来略有些尴尬的咳了咳,方才端出官老爷的威严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报,快备上软轿本官要亲自去案发现场!”边说边理正衣冠,扶着属下的手快速往外走去。
云隐寺,说到底不过是一座寺庙,但若是和皇室扯上关系那便是大大不同了,也难怪齐运来如此紧张,在皇家佛寺里死了人,皇上要是追究起来,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这厢,比起一头雾水的京兆尹齐大人,窝在落月楼后院软塌上的月落倒显得十分无所事事,不过,也只是显得而已。
她虽是在闭目养神,可心中却一片清明。
难得偷闲,她倒是有些想念在归谷山的日子来。
鬼谷虽一直与孔夫子的儒家学说不大对盘,但自家嘴硬的师父却一直‘勉为其难’的认可着因类施教这四个字。排开要继任鬼谷子位的大师兄身兼数长不说,他们师兄妹几人都是术业有专攻。
好比三师兄邹横专修奇门八卦,四师兄徐君房专学辟谷修仙,五师兄令祁修专擅五毒,六师兄孟檀川专攻医术,她虽排行老七却习得一身纵横捭阖的好本领。
说到她那二师兄便要牵扯出鬼谷门的一段秘辛。
她这个一直从未谋面的二师兄的经历颇为传奇。
他习的是坐江山的中庸权谋之术,她修的是打天下的纵横捭阖之术,一文一武倒是相得益彰。可偏生奇怪的是自她入鬼谷门下以来便从未见过二师兄其人,却隐约知晓二师兄是最得师父心意的弟子,只因触犯师门戒律而被逐出师门,成为鬼谷门中上至大师兄离尘下至山门前扫地的童子都不可提及的禁忌。
月落好奇时也曾暗自打探过,却被对她一向睁只眼闭只眼的师父给察觉而关了整整五天的小黑屋,硬生生将她那颗刚刚萌芽的好奇心给扼杀在了摇篮里,算是彻底断了她这个念想。
“月娘。”
玉珠端着一盘洗好的时令水果走了进来打断了月落的思绪,她的声音带着三分雀跃,月落一听便晓得自己又有八卦听了,果不其然在月落‘期盼’的目光下玉珠开了开嗓子滔滔不绝起来。
月落大致听了个梗概,总结起来就是,京郊云隐寺死了个人。
“出了人命官司,京畿衙门自会审理,哪里用的着你来大惊小怪。”月落不甚在意。
见月落起身要走,玉珠连跨几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急急道,“等闲的八卦我怎么会讲。”
月落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让路,玉珠却以为得了鼓励,又欢欣道:“那死者原先还是个官老爷,说是厌倦了追逐名利而辞官归隐改行当了诗人,诗作还挺有名气。”
说到这她停了停,嘟囔道,“可是我倒有些不明白了,这人都已经厌倦官场了怎么还往京城跑。”
月落这才正儿八经看了玉珠一眼,悠悠道:“是啊,京城历来是风云交集之地,京城中的官又多如牛毛,你在路边随便扔个石头说不定都能砸中个官老爷。”
这便是疑点,一个已经辞官归隐,对朝廷失望透顶的官员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伤心地,还命丧于此?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案发第二天也就是今早,扫地的小沙弥发现云隐寺供奉的一尊金佛通身是水,京中已经是流言四起,说是佛像杀人了!”
月落本是打算一笑置之,只道庶民可欺,可是转念一想却十分心惊,这只是案发的第二天,怎的这消息传播的如此迅捷?
想到此处,她问道:“那京兆尹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一个草包能有什么进展,不过是叫人封锁了现场,提了几个证人便灰溜溜的走了。”玉珠半讽半嘲道。
“就这么走了”月落有些惊讶,齐运来好歹是京畿守护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处理起这样人命关天的大案来怎的如此草率。
“可不是”,玉珠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回廊转角处走来一个女子,她的虽说容貌只能算作清秀,可气质淡漠疏离令人难以忽视。
玉妍走到月落面前冲她福了福身,立在月落身旁的玉珠见到她却是十分的欢喜,她们二人是青姨自小养大的婢女,自幼便跟着月落。她和玉妍一动一静,一武一文互为补益,可谓月落的左膀右臂。
玉妍一来便是跪在地上请罪,“月娘,徐州此行是我办事不利,惊动了太子的人马,引来追杀,请月娘惩罚。”
月落宽和的摇摇头,扶她起来,“我虽是将泰鸿米行做的好事冠在了太子的头上,但是我们也截下了徐州知府送给户部尚书的镖队,比起虚无的名声,太子想必还是更在乎实权在握的户部尚书,追杀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啊,玉妍你就是喜欢把错往自己身上揽。”玉珠嗔怪道。
玉妍这才笑了出来,她再次行礼,道:“想必月娘已对近日京中大事了如指掌,奴婢也就不多加赘述了。”
月落点点头复坐回石凳上,示意她继续。
“今日要事有三。其一,宸王兵权被夺。”她看了看月落,却见她甚是冷静,或是说面无表情。
玉珠却是表情丰富的“啊?”了一声。
然后就被月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功高震主的道理都不明白?自入了东岐以来玉妍和信哥常常忙的是脚不沾地,我还指望着什么时候你能替他们分担一点,”
她气得直用手指去戳玉珠的额头,“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笨,你说我要你有何用?”
玉珠嬉笑着躲开,“奴婢笨一点就可以一直待在月娘身边了嘛。”
月落怎会不知她的这点小心机,自是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好啊,一天到晚只想着偷懒!去给我到扫地去,没有扫完不许吃饭。”
“啊”玉珠哭丧着脸,见月落一副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样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去拿了扫帚回来,再慢悠悠的围着她们扫了起来。
“不用理她,你继续说”话虽如此,月落却是难掩笑意。
玉妍也是促狭的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其二便是云隐寺昨夜发生的命案。玉珠一向是个八卦的,怕是月娘已经知晓了。”
月落点点头,“我们方才谈的就是这件事,虽说玉珠的话一向是添油加醋的,不过大致的事件我还是清楚了。”
一旁假装扫地的玉珠使劲的咳了咳,以示她的存在。
玉妍却视而不见,“昨日的命案虽未惊动皇上,但右相却命京兆尹五天内彻查此案,否则提头来见。”
“明相大人?”月落本来只是懒懒的听着玉妍说话,可当听到云隐寺杀人案竟然惊动了一向什么事都置身于外的明相时,却着实将她惊了一惊。
明相明纪阑,与索相索辙并立与朝堂,因着明相不涉足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相较于索相更得当今圣上的信任。既然明相都已经开口,想必此案是已经上达天听了。
她本来对此事没有什么想法只当做一般的人命官司,可如今却牵连甚广,皇家佛寺、当朝右相、也许还有其他什么隐秘,再联想到此案异常的舆论传播速度。
月落只觉得这些都隐隐的指向一个出口,然而通往这个出口的路却又被一片大雾笼罩,前途茫茫。
“明相大人又不是大理寺卿怎么会对命案有兴趣,”一直在假装扫地的玉珠不知何时又跑到了月落身后,悠悠的问道。
“大理寺只授命于天子,此案既然没有上达天听,那么大理寺就不会接手这个案子。”说完月落淡淡的看了玉珠一眼,后者立刻乖觉的扫地去了。
“你继续”,月落扶额道。
“至于堂堂右相大人为何会对一个杀人案感兴趣,奴婢特意查了查,死者名叫魏甫,是个颇有些名气的诗人,其诗作大多是走针砭时弊、讽刺权贵的风格。但在其成为这么个有个性的诗人之前却是个不大不小的三品官。而且更加值得一提的是他与右相大人私交甚好,即便是退隐朝堂后二人也时常互通书信,交流诗作。”
月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难怪,既是如此那便都说得通了”
不过她对此案有兴趣却并不代表会插手,“不是要事有三吗,还有一件呢?”
玉妍慢慢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月落。
月落定睛一看,又是张拜帖。
自她入东岐后,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几张拜帖,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好奇天下第一楼的幕后主人是怎样的三头六臂,月落也是应付的烦了,也没有细想这类拜帖一向都是由信哥转交,便看也不看就说,“扔了。”
玉妍有些尴尬的看着手中的拜帖,一时间扔也不是,递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道“月娘,这是给解忧阁的。”
月落这才抬起头,接过那张黑底烫金的拜帖,“解忧阁在归谷山,帖子怎么送到东岐来了。”
玉妍道:“帖子原先是送去归谷山的。本来月娘你不在,让门童打发了便是。可是来人却十分强硬,见不到你说什么也不肯走,本来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也不好闹得太僵,门童便收了拜帖让那人回去等消息了。”
递贴之人不过是个跑腿,解忧阁的门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月落拿着那张拜帖只觉得烫手,问道:“那人什么时候去的?”
“就在前一日。”
月落翻开拜帖,上方是几个苍劲峻拔的大字,撇捺间姿态从容又隐有锋芒:
“久闻玉手凤雏大名,特来拜会。”
月落揉了揉跳得欢快的太阳穴,这下倒有些麻烦了。
解忧阁,顾名思义,解人忧愁。
世人都道:“杜康无能,唯凤雏解人忧矣”。当然也不是白解,只要你能满足玉手凤雏的一个要求,不管什么样的忧难,解忧阁都能帮你解决。
解忧阁独立于九州之外,傲立于群雄之间。其阁主玉手凤雏更是云游四海,漂渺无踪,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玉手凤雏行事不羁,凡事讲求一个“缘”字,先不说那些极为苛刻的要求,解忧之人要先找得到她,才能有诉忧的机会。
世人皆知鬼谷子从不收女弟子,却不知道每三十年鬼谷子会收一名天资奇佳的女孩为关门弟子,出师后接任解忧阁阁主。
月落作为第二十三代阁主,因替人排忧解难时常以白纱遮面,解忧者只能看到一双玉手而得此美名。
她自从进了东歧国界,便只以落月楼楼主的身份自居。
月落看着手中的拜帖只觉得来者不善。
她似乎能透过拜帖感受到那个人指尖的阵阵寒意,但同时她却隐隐有些兴奋她知道那是棋逢对手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啊,她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人。
月落轻轻笑开,许久没有遇到过如此人物。她突然想起那个极具压迫感的男子,玲珑局已经开始,不知他会如何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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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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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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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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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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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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