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杰镇定地对小叶说:“小叶,这里条件差,你去找找看,究竟有没有椅子,我们总得请上门来的客人坐坐。”
小叶会意地进了隆煊的房间,不一会儿,隆煊就一手拿着一只小板凳出来了,他在唐菊身旁放了一把,又在云杰身旁放了一把,然后他和小叶在云杰身旁一左一右地站着,仿佛俩护法。
看到杨云杰,唐菊腾地一下站起来,她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十分急迫:“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在这里呢?”
云杰很惊讶,对哦,还从来没有和她做过自我介绍,她也没给过机会呀,每次见面都吵吵闹闹的。云杰正打算回答,小叶拦住了:“他是我老公,我说了,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这么黑漆麻糊的,你摸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到底想找谁?”
云杰这才明白,唐菊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你是个外地人,为什么在哪里都看到你?我躲到这里来,怎么还是有你呢?”
云杰本来还在奇怪呢,以唐菊的性格,要是上门来找他的,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怎么一直没有声音,原来她是在躲。躲什么呢?
小叶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我也没有问出来,我刚刚从爸妈那里回我们房间,突然看到院子里有个黑影子,吓了我一跳!我认出来是唐菊姐就不慌了,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一直这么蹲着,我感觉她好像受伤了,我想给她看看,她不愿意,我只好叫你出来看看。”
杨云杰轻声对唐菊说:“你先坐在小板凳上吧,人轻松一点。”
唐菊犹豫了一下,乖乖坐上去了,果然,还是小叶敏感,唐菊的一只胳膊明显抬不起来,腿也很无力。
小叶立刻上去扶了一把,关切地问:“唐菊姐,你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我那个杀千刀的老公又喝多了,打我了。他就是这个样子,一喝醉酒就发神经。”她脸上甚至没有痛苦,说得很自然。
正在这时候,彭家和骑着自行车进了小院。
“彭主任,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呢?”云杰立刻招呼着。
“你们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我有点不放心,还是过来陪陪你们。”他看到唐菊,立刻摇着头说:“你怎么回事啊?又来躲你的老公啦?”他对云杰、小叶和隆煊解释:
“吓着你们了吧?她啊,三天两头就到这里来躲一个晚上。这次好几天没来了,我还觉得奇怪呢!”
他把杂物间的门推开,对她说:“老规矩,你自己去休息吧!等一会儿我把膏药、红汞放在门口。”唐菊缓缓挪动着身子,小叶和隆煊上去扶她,她并没有道谢,沉默地进了杂物间,很自然地关上那扇破旧的门,一副对流程很熟悉的样子。
彭家和看着表情复杂的三个年轻人,大大咧咧地宽慰道:“没事的,她这个样子也是她自讨的。我和我老婆好说歹说劝了她多少次,要她把这个婚离了算了,她不愿意啊,不晓得守着那么个不成器的酒鬼做什么。她那个老公啊,只要一喝醉,拿起什么就是什么,哐当哐当就往她身上敲!从屋里追到街上,唐菊被老公打,一个跑、一个追,跟看猴把戏一样,都成了他们那条街上的固定节目!这次算好的,没有看到破皮流血。”
云杰心里很不是滋味,轻声提醒彭家和:“您这么说她,她听到了会很难过的吧?”
“哎呦,我就是要她听到!她要是晓得难过就好了!把这个婚离了,起码少挨点打啊!”
“我反正是想不通的,不晓得她为什么要那么留恋那个不日齁的老公。”
“不日齁是什么意思?”云杰问小叶。
“哦,我们的土话,就是不成器的意思。”小叶笑着翻译。
彭家和也笑了:“你蛮同情她的吧?我跟你说啊,我其实也蛮矛盾的。在我们林新,像唐菊这样的姑娘多的是!个个都离婚?也不现实!我也是这么多年一直在良家寨走,对她还是了解的,我不忍心看她受苦才劝她的。她第一次躲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很当个事啊,跑到她家里,把她那个老公教训了一番。”他不好意思说的是人家老公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一看上去没有半点杀气的男人放在眼里,他强调了好多次他的身份是领导,要不是旁边看热闹的街坊见义勇为,那个酒鬼差点拿酒瓶子把他的脑壳搞开花。
整条街上的群众都劝他不要参与,他们早就习惯了只看不管:你劝得这么用劲,那个男的不会改的、那个女的也不会跟他离的,过两天那个女的还要骂回你,说你不想她好,只想拆散他们一家人!那个女的,不晓得好歹,不清白的!当然,他们还说了一句让他很宽慰的话:她那个老公再不是人,还是有一点好:喝得再醉,也不会对儿子动手。父母的打闹对他们家儿子的情绪毫无影响,他照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觉得他们家的孩子,幸亏是个傻子。于是他去了一次,就不敢再去第二次了。
唐菊也很奇怪,从此一旦被老公追打,就往彭家和这个公园筹备处躲,有时候是遇到彭家和、有时候是遇到值班的小赵,彭家和叮嘱小赵,默许了收留她、给她一点力所能及的照顾。
“怎么办呢?还是看不下去啊,她是个可怜人!”彭家和的结论。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云杰的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静,他无法想象现实生活中真有如此悲剧式的人物,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就是唐菊了吧?从来到林新第一次见到唐菊,就让他很惊讶,但看来她身上的悲情元素远不止于当时的撒泼。他无法相信这个女子和唐海波为同胞所出,唐海波虽然一直处于贫困之中,但任何时候都一脸灿烂的笑容,即便偶尔情绪低落,也会快速调整到最充满活力的状态。
正想着唐海波呢,他的电话居然就来了……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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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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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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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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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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