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铺开神识,发现席风还在先前的木楼露台上,不禁有点叫苦。
乘机关玄雀磨磨蹭蹭飞回去,结果还没落地,就迎上徒弟的质问:
“你去哪儿了?”
“呃……”白藏局促地捋了捋头发,“我去那边看了看情况。”
席风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情绪不佳。他刚才没找到什么小女孩,回来后却发现师尊不见了,又惊又怕,立刻去周围寻找。
可白藏仿佛在这魔物环伺的画境里蒸发了。
整整三个时辰,席风几乎找遍了大半个苏州城,仍然一无所获。
远处时不时传来魔物的叫声,席风根本不敢去想,若是神魂虚弱的师尊遇上魔物,能有几成胜算?
大概是席风现在的脸色太难看,白藏走过来,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席风……你别生气。”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骗我?”席风仍旧质问,低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鼻音。
白藏张了张嘴,回答他的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他打定主意不说,席风也没有办法。只能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把心中的疑惑不满统统咽下:“算了,走吧。”
……
苏州城仍旧笼在浓重的黑夜里,齐门河从城中安静流过,将七日不熄的焚骨天火隔在对岸。
方才还热闹的乞巧街市,如今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回到魁星庙,打算先查看一下先前君行所摆的法阵,却发现那满地的经书如今一本都不见了。
“被收起来了?”席风心生疑惑,刚才魔化螳螂来得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注意君行的动作。
白藏放出灵力探寻一番,摇头:“法阵已成,还在运转。”
席风又回忆道:“当时是那个人故意踩了君行的经书,螳螂才出现的。”
“你是说,魔物和经书有关?”白藏略一思忖,“也不无可能。只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查起来不太容易。”
席风闭上眼睛,将神识铺得更远了些,依然没有发现君行的踪影。
倒是看见洛无欢和惊澜那两个,正蹲在不远处的河边研究一只死掉的魔化蟾蜍。
那东西不太悦目,席风忽视掉了,转而对白藏道:“要不回茶馆去看看?”
君行和榕哥关系很好,说不定摆完法阵就回去了呢。
师徒二人便乘上机关玄雀,沿着河水往回飞去。
白藏坐在前面,腰背挺得笔直。
席风皱眉望着师尊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自从白藏和松亭雪打过那一场,就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神魂虚弱,灵力也几近枯竭,甚至不敌一只魔化螳螂。可现在再看,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神采奕奕,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灵华。
离开的那三个时辰,白藏究竟去做什么了?
席风心里像梗着一根刺,连带眼神也逐渐阴沉下来。
而前面的白藏对此一无所知,专心驾着机关玄雀回到茶馆,寻了个宽敞安全的地方稳稳落下。
吴水茶馆看起来没什么异常,门口的灯笼依旧金红亮眼,周围飘着沁人心脾的清醇茶香。
“有人在吗?”白藏收起机关玄雀,上前问道。
“来咯!”里边传来榕哥的应声。
过了一小会儿,榕哥才掀开帘子出来,边擦手边招呼他们:“客官随便坐,喝点什么?”
白藏看他一眼,没什么反应,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了:“来一壶茉莉花吧。”
席风却没动,直勾勾地盯着榕哥。
他的四肢上都缠绕着紫黑魔气,正一点一点地向上蔓延,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侵入体内,触及神魂。
“客官?”榕哥略带茫然地看看席风,又看看白藏。
“席风,过来坐。”白藏只好唤他。
席风没说什么,回身走到白藏对面坐下。等榕哥走了,他才道:“他身上都是魔气。”
“我知道。”白藏自然也看见了,“所幸侵染不深,还有办法。”
等一会儿榕哥来上茶时,白藏便悄悄在他身上施了个祛除魔气的法咒。
榕哥浑然不觉,动作娴熟地为他们斟茶:“客官,您的茉莉花茶,小心烫口。”
“有劳。”白藏问道,“请问君行小师父是否回来了?”
“您是来找君行的?”榕哥没有多想,笑了笑,“他一早去魁星庙晒书,没有回来呢。”
白藏点点头:“多谢。”
见他们没有别的事要问,榕哥也不是话多的,便利落地收起托盘去干活了。
席风抿了口茶,余光一直瞥着榕哥,确定他身上的魔气没有再蔓延下去。
那个法咒非常有效。
“师尊的身体似乎突然好转了。”他冷不丁道。
白藏端茶的动作一顿,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讪讪应道:“嗯……”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师尊恢复得要快一些呢。”席风收回目光,飞快地从白藏脸上扫过,继而垂下眼帘,只盯着自己的茶杯。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混合着委屈、生气和失落的复杂气息,像是一锅煮开的醋,咕嘟咕嘟冒着酸溜溜的泡泡。
“我是有一些事瞒着你。”白藏斟酌着开口,语气又慢又轻,“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是出于我的私心……我还没准备好该怎么告诉你。”
席风听了,抬起头来:“关于你的身体吗?”
白藏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席风将眉头皱得更紧。
死而复活,神魂残缺,这个问题他早就不止一次地考虑过。焚骨逆天而行换来的,究竟是命,还是诅咒?
席风又问:“那师尊能和我说说焚骨吗?”
白藏没想到他会问起焚骨,神色纠结起来。但刚刚的气氛已经很僵了,他不想彻底谈崩,还是问道:“你想听什么?”
“你们是什么关系?”
“同生共死过的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从席风口中问出来,尾音上挑,似乎带着一丝玩味。
白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席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难道是他恢复了焚骨的记忆,所以故意来询问试探?
可他看过来的眼神澄澈,又不像藏了什么复杂心思的。
最后白藏还是重复答道:“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次换席风沉默了。
难道他理解错了焚骨的心情?
可是每一次黑白梦境中,焚骨那些掩藏不住的小心思,席风都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的。
忽然,另一个可能蓦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焚骨会不会,至死都没有向白藏吐露过心意?
所以白藏只把它当成朋友。
席风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知道了。”他笑了笑,一口喝掉杯中已经冷了的茶,“那我就静等师尊准备好了。”m.χIùmЬ.CǒM
见他一笑,白藏也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篇算是暂时过去了,便打趣道:“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是我师尊呢。”
熟料席风眼珠子一转,幽幽叹道:“我现在倒希望我们不是师徒了。”
白藏吓得茶杯都差点没拿住:“你……你胡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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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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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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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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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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