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赤脚踩在雪地上。
席风又说了一遍:“来我背上吧。”
白藏看起来是很想的,但又有点畏惧,眼睛亮晶晶地看席风:“可以吗?”
席风矮下身子,伏在白藏身前。
白藏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一般伸出手,抓住席风脊背上的毛发,用力爬了上去。
“师尊,坐稳了。”席风站起来,暗暗适应了一下四足着地的感觉。
好像还行。
“我不是你师尊,你还是叫我白藏吧。”白藏再一次纠正道。
席风:“……”
他的言行举止,神态动作都和先前大相径庭,但容貌又确实相差无几。非要细究起来,就好像是……年少的白藏。
席风避而不答,只问:“现在去哪儿?”
白藏:“去昆仑裂缝。先直走就好,我给你指路。”
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色大兽便在这雪山之中走了起来。
席风的毛又长又白,蓬松温暖,白藏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埋了进去,只留一颗小脑袋在外面看路。
“右拐。”
“上面上面,往上走。”
“这里陡,小心。”
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席风不管也不问,一心驮着白藏去他要去的地方。
背上的人很轻,却莫名给他一种满足感。仿佛这样一人一兽结伴而行,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昆仑裂缝在昆仑山脉深处,他们走了很久才到。白藏说一年前此处降下火陨,劈开了这一条昆仑裂缝,魔气外泄,在昆仑灵脉上生出了许多奇花异草,他就是想来采一朵黑叶莲回去,给一个人治病。
“你喜欢的人吗?”
席风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这吃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对白藏有这种想法的?
而且这话,也并不是他刚才想说的啊?
后背上的白藏摇了摇头:“不,就是我的一个病人。”
席风惊讶:“你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病人冒险来昆仑采药?”
白藏就笑:“我不来,他就要死啦。”
他好像不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反而很高兴,高兴自己可以救活一个绝症病人。
席风带他到了昆仑裂缝,那条缝隙太过狭窄,席风进不去,他就只能一个人钻进去找黑叶莲。
昆仑山脉位于人界和魔界的交界处,这道裂缝便是把魔界撕开了一个口子,站在外面都能听到魔物的嘶吼咆哮,还有魔气不断地溢出来,席风担心得在外面不停打转。
所幸,白藏很快就出来了,虽然手脚都被山石磨破了皮,但还真的摘到了一朵黑叶莲。他看起来很开心,一见席风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他真好看。
白藏踮起脚,伸胳膊摸了摸席风的额头:“谢谢你,焚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份功德有你一半。”
被白藏摸过的地方,有点烫。
席风的心里,也有点烫。
好像下一刻就能烧起来一样。
等等,烧起来?席风恍然记起,焚骨……白藏使的那种灵火,不就是叫焚骨天火吗?
梦一下子就醒了。
席风睁开眼,深渊毒雾的效力已经消失,他仍坐在重欢楼地宫的环形平台上,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
可他的心里又不清楚了。刚才的梦……真的只是梦吗?那一点醋意,一点怦然,未免太过真实。
只是现在也无暇深究,席风只得把满腹疑惑按捺下来,继续前行,向地宫的更深处走去。
沿着环形平台盘旋下行,绕得席风头都晕了,脚下才逐渐平缓,变成狭窄的小桥。下面满是浓黑腥臭的液体,一直覆到桥面上薄薄一层,轻微涌动着,湿滑黏腻,令人作呕。
席风用刀尖先试探了两下,又往前走了两步,便不动了。
有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下面的黑水中伸出来,握住了他的脚腕。
席风立刻提刀砍过去,那手便断了,但紧接着又有更多只手缠上来。
水下有含糊的声音重复着:“白……藏……”
“白藏?”席风有点不确定,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脚下黑水立刻翻涌起来,万鬼齐哭,群魔哀号,小桥剧烈摇晃着,想把席风甩下去。
“白藏……在哪……”
席风拼尽全力稳住身体,但无济于事,还是直直地栽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刀兵陈列的房间里。
折情坐在床边,轻轻给他扇着风,责怪道:“四弟,你怎么跑到怨海去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就小命不保喽。”
“怨海?”
“是啊,怨海在重欢楼地下十八层,镇着无数恶鬼怨灵,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折情将折扇一合,起身,“好了,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谢芷含刚才也受了伤,等着我去接骨呢。”
席风感觉自己没什么问题,也就坐了起来:“他怎么了?”
折情含糊其辞:“嗯……他去上面找令天剑来着。”
“哦。”折情的态度不正常,席风立马从床上下来了,“我也去看看他。”
“你还是歇着吧。”
席风提刀:“走吧。”
折情:“……”
谢芷含没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在折情那。席风踩着镶金边的琉璃砖进屋,差点叫这金碧辉煌闪瞎了眼。ωωω.χΙυΜЬ.Cǒm
谢芷含躺在一张冰床上,半边身子都鲜血淋漓的,皮肉被撕扯得惨不忍睹,右手前臂只剩森然白骨。
“你们俩商量好的?一个下十八层怨海,一个上八十一层九重天,真是棒极了。”折情似乎很不满,也没有帮谢芷含处理伤口,甚至不慌不忙地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席风便问:“八十一层九重天是什么地方?”
折情:“问他啊,我又没去过。”
谢芷含闭着眼睛,看起来很痛苦:“天道所在。”
折情笑他:“你见到天道了?”
谢芷含摇头。
席风又问:“那你见到了什么?”
谢芷含忽然睁开眼睛,转过头来。席风和他对视的一瞬间,便不能动了,六识也被控制,被迫看到了谢芷含的一段记忆。
九重天上夜空浩瀚,只有一张星图。每一颗星星都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行着,有的亮,有的暗,有的逐渐陨落,有的也缓缓升起。
谢芷含伸出右手,去抓住了一颗蓝色星星,改变了它的轨迹。
星图立刻变了。所有星星都快速闪烁着,变幻位置,最终找到新的轨迹。但有一颗紫色的星星被挤出了既定轨道,斜斜飞了出去,从南斗六星中央划过,然后陨落。
南斗六星被冲撞得移了位,帝星天府冲破轨道,星图隐去,天道震怒,当即降下天罚在谢芷含身上。
看到这里,谢芷含及时解除了法术控制,免得席风也尝到天罚之苦。
上通天道,下达地狱,谢芷含一己之力便能造就彗冲南斗之象……这重欢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折情在旁边好奇问:“你看到什么了?”
谢芷含冲席风微微摇了摇头。
席风便没说,转而问折情:“白藏是谁?”
先前在怨海,那些恶鬼怨灵口中皆唤着白藏的名字,仿佛这样便可嚼其骨啖其肉饮其血,以解深恨一二。
折情却哈哈一笑,揶揄道:“四弟脑袋坏掉了不成?白藏不就是我们重欢楼楼主吗?——哦,马上就不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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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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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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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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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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