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到底是冬天,这鄱阳湖就算是没结冰,沉在其中的时间久了,也是会让人受不了的。
白月笙用力的拖着蓝漓,让自己保持清醒,看着这茫茫的湖面,听着耳边湍湍的水声。
暗夜。
月牙挂在天边上,远处的厮杀愈演愈烈,只是声音却渐渐的远了去,耳边除了水流的声音,似乎还听到了彩云声嘶力竭的呼喊之声。
只是……
这些声音慢慢的都变得很小,像是有,又像是没有,很远很远。
他的手脚也开始有些无力。
方才,风夫人打来的暗器一开始的确是没伤到他,但是后面他拔身而起的时候因为顾忌着蓝漓,飞掠到湖面上的时候,似乎是被暗器划伤了。
那暗器之上,应该淬了什么药。
他喘息着,意识也开始迷惘。
再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瞬,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将捆绑了自己和蓝漓的绳索再次固定,牢牢抱着怀中的人儿,朝着不知名的地方飘了过去
……
陆泛舟到的不早也不晚,恰好看到白月笙和蓝漓在湖水之中漂流而去,霎时面色微变。
不远处,战阁的护卫和血滴子相斗在一起。
彩云高声呼喊着小姐,只是水流太急,又是夜里,很快,白月笙蓝漓二人的身影便在湖面之上消失不见。
芦苇荡中,传来细微的响动。
神色冷凝的陆泛舟身形犹如苍鹰一般,毫不迟疑的朝着那处飞跃而去,离得不远的彩云也拔剑冲着芦苇荡挥砍而去。
方才的一幕,他们都看的极清楚,这芦苇荡之中有人!
而那个人,必定就是挟持着蓝漓藏在此处的人,彩云虽不知是谁,但陆泛舟却知道,必定就是风夫人那个疯婆子。
芦苇荡之中,响起一声阴冷的笑声。
风夫人身处在芦苇荡,她在暗处,陆泛舟和彩云在明处,她本身又是用毒的高手,自然半点也不害怕二人的夹击,当即冲着二人来的地方撒出一把粉末。
彩云吃了一惊,走南闯北时间久了,立即意识到那是毒粉,抽身后撤,朝着芦苇荡打了一枚暗器。
陆泛舟却是晓得风夫人的手段,直接袍袖挥摆将那些毒粉挡的一干二净,单手便爪朝着风夫人抓了过去。
风夫人着实惊了一下。
她武功不济,此时陆泛舟距离她已经很近,连忙想要再撒药粉和暗器,却已经来不及,刚抬手的功夫,陆泛舟已经捏住了她的喉咙。
“想故技重施?你以为你有机会吗?”陆泛舟冷语,直接提着风夫人的身子一跃而起,到了岸边的草堆上,然后极快的在风夫人身上点了穴道,让她无法动弹,咚的一声,直接丢在了一边。
彩云也在此时落到了跟前,“陆大人?”
“嗯。”陆泛舟已经懒得理会眼前这个疯婆子,视线落到了湖面上,半晌,视线渐渐变的阴翳。
彩云自然也知道陆泛舟的想法,当即道:“陆大人不必担心,王爷和小姐在一起,一定不会出事。”就算小姐看起来有些什么不对,相信王爷在身边也会化险为夷。
陆泛舟眸中的郁色却没有半分消减,因为他知道风夫人必定是再蓝漓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只怕是就算白月笙在身边,也无济于事,可现在已经这样,他自然不会再多说,徒增担心也是无用。
“这人是谁?”彩云视线极冷的看向风夫人,一脚将她踹到在一旁,“说,你为什么抓着我家小姐!”
风夫人冷笑,前后受了几次伤,气息也早已经不稳,唇角破裂还流着血,“你这个臭丫头,敢踹我,迟早有一天,老身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呃——”
话没说完,风夫人又是一声闷哼,因为彩云及不客气直接一脚踹在她心窝上。
“你在威胁我吗?!”彩云冷笑,手上长剑嗖嗖嗖几声,风夫人本就凌乱的发丝直接被削成了数段,掉在地面上,引来风夫人惊恐的叫声,“你这个死丫头——”
站在一侧的陆泛舟瞧了瞧不远处围斗在一起的两拨人,又看了看似乎有些抑制声音的风夫人,忽然心中一动,道:“如今你家小姐下落不明,这疯婆子我看也没什么用处,直接杀了吧。”
彩云微一点头,正有此意,当即长剑执起,剑尖在月光下反射一抹银光,正巧照在风夫人惊恐的脸上。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半大的小姑娘竟然是这样心狠的角色,眼见着长剑落下,自己就要浮尸当场,风夫人不管不顾的高声道:“救我——”
不远处,血滴子乾队首领闻声,忽然一凛,身形极快,越过战狂和战坤的围攻网络,直接冲着彩云和陆泛舟这里过来。
这个人,是他此次来这里的目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彩云怔了一下,连忙挥剑格挡。
因为乾队首领转移目标,其余的血滴子也立即抽身而出,前来支援,陆泛舟身形一动,只见腰间银光一闪,那飞跃而来的血滴子乾队护卫直接定住了身子,极缓慢的,浑身僵直,不敢置信的看向陆泛舟。
“你——”他只发出微弱的声音,高大的身子便陡然超前栽倒,再无半点声息。
这忽然的变故,不但惊到了跟前的彩云,也将赶来支援的血滴子和战阁的护卫给惊到了。
这些血滴子没了首领指挥,战狂和战坤极快的反应过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血滴子尽数斩杀。
彩云也将飞跃而来的两个血滴子斩杀,回眸一看,原本风夫人躺着的位置,却只剩下一片干草,人早不见了。
彩云暗自咬牙,握着长剑的骨节咔嚓一声响,足见此时的怒气。
“她不是被点了穴道吗?怎么忽然不见了人?!”彩云冷声开口,都怪自己方才只顾着取那两个血滴子的性命,竟然没注意!
陆泛舟道:“她是风神医的师妹。”这件事情,是后来蓝漓找机会告诉他的。
彩云一滞,“风飞玉?”
“嗯。”陆泛舟慢慢道:“既然是医宗门下,就算是武功不济些,移穴换位的本事还是有的,必定是在方才我点穴的时候做了手脚,然后招来血滴子和我们相斗,再乘机逃跑。”
其实他方才也是故意试探,看看这些血滴子找的到底是不是风夫人。
彩云点点头,“如此的确说的通。”铮的一声,彩云长剑回鞘,上前去接应战英他们。
战英战狂和战坤三人都挂了彩,其余的战阁护卫也颇有伤亡,而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十分的凝重。
其一,他们来这岛上,本是为寻找王妃,可如今,王爷和王妃都失了踪迹。
其二,他们杀了血滴子。
血滴子是白月川最隐秘最权威的势力,就算是只隐身的暗中为白月川办事,那也是不可侵犯的存在,斩杀血滴子几乎等于和皇权硬碰,白月川本就不是个有度量的人,而且他们还不确定这次血滴子出的任务到底是为何,只怕这次的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但战阁七星到底是战阁七星,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便达成了共识。
战坤吩咐,“迅速将所有的血滴子尸身毁尸灭迹,一个不留。”方才陆泛舟和彩云说的话,他多少也听到一些,“既然这个人是风飞玉,那便不要浪费了讯息,明白吗?”
战英和战坤点头,“明白。”
战坤极目扫过小岛一圈,又道:“剩下的人找一找,这岛上可有活口,一炷香的时辰。”
“是!”
其余活着的战阁护卫立即行动起来。
战坤此时才走上前来,冲陆泛舟拱手道:“陆大人。”
“战将军。”陆泛舟回了礼。
战坤神情凝重,“此间事情怕是要牵连到陆大人身上了。”
陆泛舟摆摆手,“无事。”那乾队的首领,还是陆泛舟动手杀的,此时哪还分什么牵连和你我,“这些血滴子应该是来找风飞玉的。”他一针见血的道。
彩云点头,“血滴子是皇上的死士,若非极重要的事情不可能出现在此处,而如今京中,叶静美受伤中毒,风飞玉又是医毒双修的医宗传人,至于王爷和小姐——”彩云皱起眉头,视线扫过茫茫湖面。
陆泛舟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几人都表示明白,即刻收拾现场,毁尸灭迹,将这些血滴子伪装成被风飞玉毒杀的样子。
此时,战英归来,手中还提着一个昏了的人,“只有一个活口了,是个女的。”
陆泛舟道:“把她带走吧。”
战坤几人对看几眼。
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这个人看到了多少,这个活口也是必须要灭口的,陆泛舟虽是文官,但也不是初出茅庐,这种情况自然该知道。
“如果你们那么做了,只怕你家王妃不会轻易放过你们。”陆泛舟补充,“这个妇人算得上你家王妃的救命恩人,在岛上的时候对她不错。”
战坤一凛,“那好吧,先送去战阁,等找到王爷和王妃再说。”起码不能让她到处乱说,不管她知道些什么……比如血滴子屠戮岛民,比如他们和血滴子之间的厮杀,更比如,王妃和陆泛舟之间的一些事情。
孤男寡女,难免惹人非议。
陆泛舟挑眉,自然是听懂了战坤话中之意,却也没说什么,“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嗯。”战坤点头,将伤亡的战阁护卫全数带走。
等所有人都上了船,彩云手中的火折子飞出,正巧落在岸边的枯草上面,火舌舔舐,整个小岛很快被火龙包围,亮的滔天。
船上,战坤眉头紧锁。
战英靠在一边,低声问道:“坤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战坤说罢,转了身子对着战狂,“岸上应该还有血滴子的暗桩。”
“不可。”战狂提醒道:“若是风飞玉毒杀了血滴子,又怎会知道血滴子的暗桩?”
战坤神色越发复杂,“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个,但那些暗桩的细作必定很快就会查明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怕他们也瞒不了多久。
战狂想了想:“或许——”
一旁,陆泛舟淡淡开口:“栽赃嫁祸什么的,有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wWW.ΧìǔΜЬ.CǒΜ
战狂和战坤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挑了暗桩!”
彩云不由得多看了陆泛舟一眼。
她与蓝漓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主仆二人之间难免有些像,蓝漓不喜欢陆泛舟,她也心底排斥,可是今日不知为何,这陆泛舟瞧着似乎是顺眼了一些。
陆泛舟方才的口气听起来还算轻快,但眉头却微微锁着,显然还在为什么事情担心着。
察觉到彩云探究的视线,陆泛舟回眸,笑看她一眼,“怎么,本官脸上是有花?”
彩云滞了一下,到底也是知道身份高低不同,当即很是客气,“彩云想着小姐的事情,一时走了神,还望陆大人谅解。”
陆泛舟并不理她,似乎方才的笑问是随口一句,根本不放在心上。
彩云瞧着,觉得这陆泛舟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但是何处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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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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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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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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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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