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公子,”
桃倾正站着打瞌睡,一名小太监从太极殿跑出来。
“你叫我?”桃倾指了指自己。
小太监点头,“奴才奉了沈相大人的命来给您传话,今日陛下和诸位大人有要事相商,只怕会耽搁到很晚,沈大人命奴才来传话,请您先行回府。”
桃倾狐疑地看着他,“何事要耽搁这么久?”
小太监面露为难之色,“事关朝廷机密,小公子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桃倾蹙眉,不说她也能猜到,定然和前朝余孽的事有关。
“好,多谢公公传话,我就先告辞了。”桃倾抬手一拱,潇洒地转身。
“公子且慢。”一名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汗湿的拦住桃倾的去路。
桃倾顿步,她连喘着粗气说话。
“传太后懿旨,宣桃公子觐见。”
桃倾脚下一抖,差点没站稳。
太,太后宣见?
在这个时候?
公子刚让她走,太后的懿旨就到了,是巧合吗?
那名小太监面色微变,连忙转身跑进中正门。
桃倾余光撇了他一眼,对那宫女道,“烦请姑娘带路。”
宫女微颔首,侧身抬手,“这边请。”
紫微宫
“奴婢桃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入殿中,桃倾二话没有,直接跪着行了个大礼。
太后着一身棕红色雍容华服,高居凤椅之上,一双丹凤眼微微往上勾着,视线落在桃倾身上四下打量。
太后不发话,桃倾便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等着她发话。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沉着开口,桃倾嘴角两抖,这开场白可真是半点新意也无。
心里吐槽归吐槽,桃倾还是老老实实地抬头,一双杏眸不住闪烁着害怕,不敢正视太后。
太后眸光微垂,“哀家听说你昨日和琴什起了冲突,可有此事?”
桃倾点了点头,“回太后,确有此事。”
太后轻笑一瞬,“你倒是诚实。”
“!”
我敢说假话吗我?
“哀家素来知晓琴什的性子,她爱冲动,做事说话也不计后果,前日之事哀家已经听小九说过了,琴什所行之事并非有意,你时常待在沈相身边,气度应当大于旁人,琴什之过,你便不要与她计较了如何?”
桃倾一时间没听明白,愣了一会儿才醒悟感情不是琴什告的状,是九公主在太后跟前怼了琴什,太后怕她把事情告诉公子,所以找她来封口了?
可这都过了两日了,现在才来封口会不会太晚了些?
“太后请放心,那日之事桃倾早已不记得了。”
闻此,太后满意地点头,“哀家就知道,沈相看得上的人定然是与众不同的。”
桃倾俯首,“多谢太后夸赞。”
太后抿唇轻笑,“你倒也是不谦虚。”
桃倾笑了笑,“谦虚过头了就是虚伪,想必太后也不会喜欢虚与委蛇之人。”
太后略带诧异地多看她两眼。
桃倾笑意不改,背脊笔挺地跪在地上。m.χIùmЬ.CǒM
太后目光一转,“虽说你心性不凡,聪慧过人,但你应当明了自己的身份,无需哀家多言,你也应该知道,你与沈相只是主仆,仅此而已。”
桃倾眼睑微垂,“桃倾自然知晓,也从未对公子有旁的企图之心。”
“那便好,”太后起身,缓步步下台阶。
“你先起来吧。”
“多谢太后。”
桃倾低着头,做足了恭敬地模样,心里却早就将太后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让她起身,分明就是故意想给她个下马威。
待桃倾站好,太后又道,“宰相府的事情,哀家本没有资格过问,但是沈老夫人与哀家乃是好友,沈相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如今他已然到了成婚的年纪,琴什的心思你也知道,虽说沈相一直不松口,但以琴什的身份,嫁过去也是迟早的事,你整日在沈相身边伺候着,可知道他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
桃倾暗自撇嘴。
他是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我这个有肌肤之亲的人至今都还每个名分呢,琴什算什么东西,连公子一个手指头都没碰到过,还妄想嫁给他,做梦去吧!
“太后只怕是问错人了,公子的心思素来捉摸不透,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意,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桃倾是真的不知道,不过……”
说到此处,她刻意顿住。
太后忙问,“不过如何?”
桃倾略显为难道,“奴婢在宰相府已经有一年多了,也伺候公子快两个月了,但奴婢从未见过公子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思,是真的如外界所言,不近女色,奴婢猜测,公子定是不喜欢那些个姑娘,否则也不可能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太后蹙眉,桃倾继续道,“依照公子的性子,他若是喜欢哪个姑娘定然会待她极好,太后若真想知道他对琴什小姐有没有心思,何不直接问琴什小姐,她作为当事人,又在公子身边伺候了一年,应该是最了解公子的才是。”
闻言,太后眉头蹙得更甚,额头上的褶子立马多了一倍。
桃倾暗自偷笑,脸上缺还依旧保持着那副正经的表情。
半晌后,太后摆了摆手,“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桃倾点头附和,“太后可一点儿都不老,不过太后所言极是,公子若当真和琴什小姐有缘,将来总会在一起的,若是无缘,便是强求也强求不来,只会徒添业障罢了。”
太后轻笑出声,“你这小姑娘,说话可真有趣。”
说着,她看了眼桃倾身上的男装项目,不满道,“姑娘家家的怎么能整日以男装示人,你成日这身打扮跟在沈相身边,叫旁人看了,指不定怎么说三道四的。”
桃倾连忙福神,“太后教训的是,奴婢以后定然谨遵。”
“行了,耽搁了这么久,赶紧回去吧。”
“奴婢告退。”
桃倾福神退下。
出了紫微宫的大门,桃倾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找她麻烦的。
她回头看了紫微宫的牌匾一眼,快步往前走。
刚刚转过一个拐角,便见一人负手立在一出凉亭外。
桃倾微微诧异,快步走上前去,在他肩上拍了拍。
“公子,你怎会在此?”
此人正是沈君澜。
闻声,他转过身来,抬手揉了揉桃倾的脑袋,“自然是来接你的。”
桃倾“啊”了一声。
沈君澜失笑,“怎么样,太后可有为难你?”
桃倾摇了摇头,皱眉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后要见我,所以让人传话催我出宫?”
沈君澜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桃倾心下微暖,“所以你是担心我被太后为难,特意过来找我的?”
沈君澜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不过我好像低估了你的能力,似乎,你和太后谈得还不错。”
桃倾挠了挠脑袋,“那什么,还就一般吧。”
“那我们现在回家吗?”
她抬眼,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回家……
沈君澜心念微动,低头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桃倾愣了一下,沈君澜退开一步,牵着她往前走,“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方才是借着方便的借口出来的,陛下和各位大人还在御书房等着,暂时不能回家。”
“……喔。”
沈君澜挑了挑眉,“怎么,想回去了?”
桃倾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这里也太无聊了,你还要多久啊?”
沈君澜够了勾唇,“恐怕会很久,不如你先出宫,让墨瞳送你回府?”
桃倾抬头看他,“那你呢?”
沈君澜道,“我这里的事处理好了便回去,你先回去休息。”
桃倾点了点头,“好吧。”
她虽然不太想一个人先回去,但是再这么等下去,她就快发霉了。
桃倾一个人出了宫,墨瞳疑惑地看了眼她身后。
桃倾道,“公子还有事要做,让我先行回府。”
墨瞳颔首,“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桃倾摇头,“你就在这儿等公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出来了,若是你不在,他做事不方便。”
墨瞳看着她,“那你呢?”
桃倾无所谓地怂了怂肩,“反正时间还早,我自个儿走回去就行,顺便闲逛一下,你不用管我。”
说着,她朝墨瞳挥了挥手,就自个儿走了。
墨瞳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远。
“啧啧,心情好,真是看什么都顺眼。”桃倾双手背在身后,跟个小老头似的,还在沿途的摊位上东看看西摸摸。
“这个东西不错。”桃倾取下一个藕粉色白纱帷帽。
“公子可是买来送给家里的小娘子的?看公子长得这般俊俏,你家娘子定然十分貌美。”商贩见她长得唇红齿白,笑脸吟吟很好说话的样子,便与她说笑。
桃倾弯了弯唇,貌美么?那是百分之百的,就公子那张脸,又岂是十分貌美能形容的。
“好,就要这个了。”桃倾十分豪迈地扔给他一两银子。
商贩欢欢喜喜地接过,“多谢小公子,您和您家娘子定能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桃倾脚步一顿,早生贵子这东西……也太羞耻了!
她拿着帷帽在街上晃了一圈,觉得这东西还是适合自己,不适合送给公子,应该另外买一个合适的才行。
这么想着,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云珠阁,迈步走了进去。
“客官想选什么?”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
桃倾想了一下,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支晕白色发簪上。
簪尾是一颗简单别致的透明白玉石,簪身以银制打磨,上刻浮雕花纹,古朴而韵味深长。
桃倾快步走过去,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先一步拿走了玉簪。
桃倾眸光微顿,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桃小公子,这么巧,又见面了。”
来人一袭玄色衣袍,芝兰玉树,眉眼浸盈着笑意,拿着玉簪同她挥手。
桃倾眉目微垂,她记得他,前几日在茶楼遇见的那个人。
桃倾看向他手中的玉簪,沉眸,“没想到我的眼光这么好,看上的东西公子也刚好看得上。”
男子转眸看了眼玉簪,轻笑道,“桃小公子别误会,在下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只是看你似乎很喜欢这支簪子,所以拿起来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吸引人之处,这般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现在便归还。”
他伸手将簪子递过来。
桃倾垂眸看了眼,“不必了,我现在突然不喜欢了,公子把它放回去便是。”
桃倾走到另一处柜台,目光盯着琳琅满目的指环转悠。
别人碰过的东西公子那个洁癖狂一定不喜欢!
“老板,帮我拿这个。”桃倾指着其中一枚镶着透黑色玛瑙的指环道。
“公子好眼光,这是我们小店刚刚拿到的新品,只此一件,别无二家。”
店小二话落,桃倾挑了挑眉,没有一样的便好。
“多少钱?”
“一百一十一两银子,寓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店小二嘴皮子及其麻溜地说着。
桃倾心满意足地掏出银票付钱。
“好嘞,客官您拿好。”
桃倾接过指环揣进怀里,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便出了殿。
男子立在原地,手中拿着那支簪子,食指轻轻摩擦着,轻声呢喃,“好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桃倾离开云珠阁,没多做逗留,直接往府上走去。
正在街上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啊!”
“快让开,马儿受惊了!”
“快,闪开,闪开!”
大街上一瞬间人仰马翻,摊贩被撞倒了一地,人们大惊失色,四处乱窜。
桃倾被骚乱的人群冲撞开,一下子跌到了大街正中,暴露在马蹄之下。
“啊……”
旁边的人看着这一幕,失声尖叫。
桃倾站在原地,眼看着马儿冲过来,就算见了她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马背上的人早就被吓得忘了反应,大张着嘴看着桃倾……
马蹄冲到跟前,眼看着就要踩着桃倾踏过去。
耳边一道剑声嘶鸣,余光一道绿芒闪过。
众人只听见一道利剑入体的声音,方才还趾高气昂的马儿顿时悄无声息地倒下。
砸到了一大片摊贩,马背上的人被重重甩下来,身子结结实实地撞上街边的墙壁,一口鲜血喷出,将墙面染上一片猩红,触目而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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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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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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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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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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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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