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看他这副模样,新月没什么意外,因为她刚才见到桃倾的时候也是这般惊艳。
“青岚公子,公子在吗?”新月问了一句。
青岚瞬间惊醒,他忙点了点头,“进来吧。”
新月回头朝桃倾颔首示意,两人垂首走进暖阁。
“见过公子。”两人停在三步外的距离福身行礼。
沈君澜停笔,抬头看来,“免礼。”
待站直身子,新月道,“公子,新月奉辛姑姑的命令替桃倾姑娘梳洗了一番带进听澜院,若是没有别的事,新月就先退下了。”
沈君澜微微颔首,待新月走出暖阁,方才看向桃倾。
褪下一身暗淡的灰色粗衣,桃倾着一袭杏色衣裙,下裙呈螺旋状裹挟三层,每一层边缘颜色深若胭脂,荷叶形裙摆垂及脚踝,腰间以三指宽的丝带束身,多余的丝带自然垂落至裙摆,添了两分温雅柔和之感。ωωω.χΙυΜЬ.Cǒm
桃倾微微垂首,及腰的发丝梳成垂髻,鬓边几缕发丝挽在脑后,缀以朵朵珠花,乌发散在脑后,此时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落颊边,比起她梳双髻时的跳脱,此刻的桃倾低眉顺眼,浑身都散发着柔顺之感。
沈君澜由下至上将她打量了一遍,点墨幽瞳最后锁定在她如玉般细腻的脸上,她的脸很小,算不上十分精致的五官镶嵌在上,却组合成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精致小脸,她眉眼低垂,眼睑下的两条卧蚕似在沉睡蛰伏,只待她抬眸,弯眼一笑,就能赋予生命,叫人心生欢喜。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公子磕头。”青岚撞了撞桃倾的胳膊,小声呵斥道。
“哦,喔。”桃倾连忙抬头,走上前去,屈膝跪在沈君澜面前的书案后。
“桃倾给公子磕头!”她正儿八经地合手抵在额头上磕了个头。
沈君澜放下笔,身子往后依靠在椅背上,“起来吧。”
“谢公子。”桃倾道过谢,起身立到一旁。
“过来,替我磨墨。”沈君澜朝她招手。
桃倾安安静静地上前,半跪在桌案旁,接着青岚方才做的事做下去。
沈君澜从新提起笔看奏章。
两人一坐一跪,氛围相当和谐。
青岚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的工作被桃倾做了,那他待在这儿干什么?当木头吗?
“公子,午膳时间快到了,可是要传膳?”青岚为了争取自己的地位,找寻存在感,硬是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出来。
沈君澜侧目看了眼堆积在一旁的奏章,颔首道,“送去膳厅。”
青岚连忙应了一声,出了暖阁。
桃倾偷偷摸了下肚子,她也好饿啊!
“饿了?”沈君澜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挑了挑眉问。
桃倾连忙摇头,“没,没。”
沈君澜放下笔,身子往后倚,好整以暇道,“我记得上回还有人赖在我的床上威胁我来着,怎么,现在这么胆小,我会吃了你不成?”
桃倾猛地抬眼,张着嘴呐呐地说不出话。
这,这仇还记着呢?!
“你再说一次,你叫什么名字?”沈君澜曲折食指在书案上敲了敲,状若不经意地问。
桃倾合上嘴,咽了口口水,心虚气短地道,“叫,叫桃倾。”
“喔?”沈君澜侧头看她,“不是叫翠花吗?”
‘嗒——’
桃倾握着墨锭的手一松,墨锭一下掉进墨汁里,发出一声轻响,漆黑的墨汁四溅,直接溅出砚台,飞到摆在桌案上的文书上,顿时将上面的批注糊成一团。
沈君澜眉头轻轻一拧,桃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结果擦没擦干净,反而糊了更大的一团,她的手上也沾上一片漆黑的墨汁。
“行了!”沈君澜看着她越擦越黑,抬手按住她的手腕,面上遍布一层难测的阴云。
桃倾看着他压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瓷骨般精致好看,如艺术家精心雕刻而成,温凉的体温通过手腕传递过来,桃倾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然后抬眼去看他。
这一抬头,正好对上他垂眸看过来的深邃眸光,桃倾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但是一看到他的脸色,加快的心跳立马跳的更欢腾了,被吓的!
“公,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桃倾委屈地扁了扁嘴,双眼一眨,立刻从里面涌出两滴晶莹,将落未落地挂在眼睑上。
沈君澜冷笑一声,“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有意的!”
“冤枉啊!”桃倾张口大叫,“明明就是你刚刚突然吓我,我才……”
“我怎么吓你了?”沈君澜沉声打断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桃倾动了动唇,憋屈地道,“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
沈君澜唇边溢出一声冷笑,“知道就好!”
桃倾心里暗骂一声‘土地主’,猛地缩回自己的手,动作可谓相当之粗鲁。
沈君澜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看着自己因为桃倾抽手而搭到奏章上的手,眉心狠狠一蹙。
“公子,可以用膳了。”青岚站在门外道。
桃倾搓着自己的手腕,闻此暗暗松了口气。
沈君澜看了眼面前惨不忍睹的奏章,朝外喊了一声,“青岚,进来。”
青岚推开门进屋,沈君澜指着面前的一堆奏章道,“全部送到政事堂去。”
青岚应了一声,刚上前两步就看见摆在书案上被墨汁糊得惨不忍睹的奏章,脸皮猛抽了两下,他不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吗,好好的奏章怎么就成战场了?!
见他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沈君澜眉心微微一压,低沉寒凉的气息顿时溢满整个暖阁。
桃倾和青岚同时瑟缩了一下,青岚动作极快地将一堆奏章抱进怀里,“公子,先去用膳吧,青岚去去就回。”说完,他脚底抹油地溜了。
沈君澜站起身,抬手抚平衣袍上的褶子,步履优雅地往暖阁外走去。
桃倾三两下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脚下就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前摔去,膝盖磕上书案的棱角,她闷哼一声,连忙扶住书案,然后抱着膝盖坐到地上,疼得面目扭曲。
听见动静,沈君澜脚步微顿,半晌才转过身来。
桃倾跌坐在地上,惨白的面上挂着两行清泪,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凤目微微一缩,沈君澜拧眉,“你做什么?”
桃倾揉着撞疼的膝盖,带着哭腔道,“腿麻了。”
她跪的太久,又起得太急,腿跪麻了,一下子起来就没站稳,然后就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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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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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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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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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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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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