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交叠站了十几秒,依旧没见他说话。
只好把目光也放在了他盯着的咖啡杯子上。
然后看到了咖啡杯边缘十分明显的一道口红印,妖艳的红,红得让他有点受不了,蹙了蹙眉。
有客人来过么?进来前忘了问萧遥。
“寒总?”他终于出声。
沙发上的男人并没有抬头,而是缓缓的把身体靠回了沙发深处,闭着眼,“唐宋说,她在南都?”
沉沉的尾音有稍微的挑起。
说明他并不是完全对唐宋的话听而不闻。
杭礼打着眼神想了想这个“ta”偏旁部首是什么,指的又是谁,好几秒之后,才不确定的问:“你是说大小姐?”
不能够。
转念一想,也不能太武断,之前大小姐就有过这样的先例。
看得出来沙发上的人很疲惫,所以杭礼想了想,询问:“我让人去探探情况?”
寒愈沉默片刻,淡淡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腕表,估算着纽约现在的时间,示意杭礼把手机给他递过来。
嘴里波澜不起的问着话,“席澈在做什么?”
“正常上下班……也不算正常,除了回家睡觉,他基本都在公司加班。”杭礼如是道。
寒愈闭了一下眼,难道真是他怀疑有误?
杭礼把手机递给了他,见他今天捏眉头的次数多了,有些担心,“寒总,您要是太累,就去休息室躺会儿,或者干脆回家休息。”
这回他也配合,真的从沙发起身,顺手去把外套勾过来就迈着步子往办公室外走。
上电梯前嘱咐杭礼:“问问宋庭君最近哪天有空。”
乘电梯的时间,寒愈就打开了手机。
按亮屏幕,看着那上面的脸,眸子的光转得温和了许多。
杭礼好像听到了他低低的叹息,没敢转过去直勾勾的盯着看,只是就着电梯的墙壁反光看了他的老板。
寒总脸色却是不大好,是因为怕大小姐真的在南都,真的背着他偷偷做别的事?
出了电梯,杭礼把车子停在他跟前时,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把满医生叫过来?”
寒愈已经阖眸,薄唇掀了一个口子,“不用。”
点了一下头,杭礼没吭声了,但是路上也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
并不是他太神经质,他是挺久没见到寒总这么疲惫的样子,那张脸冷峻淡漠,闭着眼一言不发靠在那儿少了几分平时的威严。
“沈丛没出现过?”
冷不丁的,后座的人问了一句。
杭礼摇头,“没有,张驰那边一直在留意,都说没消息。”
“您是觉得,他会去找大小姐么?”
沈丛跟承祖性格不一样,不会抹黑他,找不找她其实也无所谓,只要没有危险,他也不会去刻意找他,也算对他行踪的一种保护。
到了寒公馆。
寒愈睁开眼,推开车门,一股子冷风灌进来的时候稍稍蹙了一下眉,整个人像是清醒多了。
顺手拿了外套,他一边迈步踩在松软的草坪上,一边道:“进来一起吃饭,吃完再走。”
当然是对杭礼说的。
杭礼只稍微停顿两秒,也没有拒绝,跟了上去。
这个月份,别墅的春色复苏,空气里都是清新盎然的味道,就是显得安静了一些。
那一顿饭,男主人在桌上基本没说话,慢条斯理的用着,一如往常的优雅,但是杭礼看出来,他这是在消磨时间。
估计也是叫他留下一起吃饭的原因——有人陪着,理论上就会吃的慢一点。
看出了这层意思,杭礼作为他的心腹,当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总不能白白吃这一顿饭,所以他开始找事情来聊。
“席澈从他爹手里接了那个项目,虽然乔鸣和席卜生双双都出事了,但项目还在进行,目前来说,进展不错,至少他个人很侧重这个项目!”
寒愈眉梢微弄,示意他接着说。
“我不太清楚您当初没有阻止他接手项目的原因,但是这样下去,光这一个项目,很可能就能托着席氏走上更高一级台阶。”
男人夹了一筷子菜,“又如何,席澈和第一集团不存在直接竞争。”
杭礼当然知道这一点。
但是,“虽说站在金钱堆里的人,一身铜臭,但那都是酸话,您应该知道,钱能成为男人的武器,能武装出他异于常人的魅力,能堆砌出他在商界的名望。”
人们常说的成功男士的魅力。这里边缺不了金钱,缺不了名誉。
稍稍抿唇,杭礼道:“您要知道席澈的年龄可是比您适合大小姐的。”
那边男人的视线突然射过来,杭礼闭了嘴。
但他说的都是实话。
好久,寒愈才淡淡的吐出一句,“他坐不了那么高。”
至少光靠这一个项目不可能,让乔鸣跟席卜生握手合作的那天,寒愈就没打算让他们走好。
两个人这顿饭,硬是把窗外的天色吃到黑尽。
杭礼觉得他今晚的任务完成得很棒。
果然,从餐厅出来,习惯出去消消食的男人并没有出门,而是去了客厅,手里拿着手机,在拨一通越洋电话。
下班的时候,因为时差,纽约还是清晨,她肯定没起床,所以男人消磨了这将近两小时,熬到八点多。琇書網
夜千宠刚进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倒没觉得奇怪。
但是她接得晚,换了鞋子,放下包,摘下帽子,把自己窝在沙发里,这才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按下接听键,“喂?”
她看过时间了,这个时候,纽约差不多七点,她应该还赖在床上。
“还不起?”男人沉沉的嗓音,隔着听筒依旧好听得要命。
夜千宠在沙发里翻了个身,被抱枕硌到了,动作间,因为要抽动抱枕,使了点儿劲儿,嘴上发出了几许哼哼声,一边算是回应他了。
听着那模糊不清的调调,寒愈喉头微微紧了几分,嗓音却依旧不疾不徐的低沉,“早上不用上课?”
她快速的回忆着今天的课程,“很巧,今天没有早课,但是被你叫醒了。”
说话的时候,她还配合的打着哈欠。
寒愈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他甚至听不出她话里几分真假。
于是电话两边沉默片刻。
夜千宠是皱着眉的,看这样子,不像有话要说,所以他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心情不好?”她主动问了一句。
男人模棱两可的回应了一个音节,意味不明,然后问她,“在做什么?”
夜千宠回答得很顺口,“床上打电话。”
其实她在想,他应该不至于忽然想起来查她的手机定位,毕竟她没有露馅的地方,也没有惹到他,还听说他这两天特别忙。
“过两天去看你?”好一会儿,他又忽然这样一句。
沙发里的夜千宠愣了一下,看她?
去纽约?
她坐了起来,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但是她才回来,什么都没做,今天只见了清水而已。
之前她就试过了,身后并没有他偷偷派过来跟着的保镖。
摒去这些念头,她觉得没问题,所以首先放平心态,微微的欢喜,“真的假的?”
“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他平稳的语调。
女孩浅淡的笑,“自然是希望你来的。”
又道:“不过我这几天课程紧,你得看好时间过来,而且过来了不准带公务,电话响个不停的干脆就别过来了。”
男人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好,我把公事集中处理完。”
她也说“好!”
挂了电话,却坐不住了。
万一他真的去纽约,她必须回去。
可万一他就是随口一说,当时候又一个电话告诉她临时有事呢?
他的行程,她是没办法查到的,也不可能去问杭礼。
想了想,给席澈拨了个电话。
同样身在商界,就算没有直接交集,多多少少应该能够知道一些相关的应酬。
“你问这个做什么?”席澈反问她。
她声音里淡淡的苦恼,“他说过两天去纽约看我,我不大信。”
席澈那边安静了会儿,才道:“会所里遇到过第一集团跟界内人事的会面,但这属于商业机密,他没法去帮你问。”
“你总应该会知道最近他忙不忙,走不走得开?”
虽然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席澈习惯了思考清楚,有了把握,才回答:“应该走不开,除非特地去捉你。”
那就行了。
公事对他来说很重要,这点她知道,到时候她稍微表示自己课业紧张,估计他就会改变主意。
问题是,伍叔怎么忽然就起疑了?
躺在床上想了好大会儿,转眼竟然都快十点了。
她指尖跳动,编辑了短讯给他发回去:【晚安!】
这时候他应该在准备睡了。
虽然只是一个短讯,只有两个字,但她平时很少这样。
简单的一件事,只是想表达知道他会过来看她之后的一种心情。
【上课不要玩手机。】这是他给她的回复。
夜千宠忍不住淡笑了一下,老古板,现在几个学生能一节课不看一眼手机的?早练就了一心二用。
何况,她又不是小学生。
但是,至少,看得出来,他没怀疑她在上课的事。
*
关于这件事,没有确定他到时候会不会去纽约之前,夜千宠尽量的不出门,找席澈的事也尽量往后推了。
数着日子过了四天,他那边都没动静。
所以那天她掐着夜里十一点的时间,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寒愈刚从书房出来,准备往浴室走,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脚步转了回去,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停顿了有三四秒,这才接通。
“这么晚不睡?”她有些惊讶的口吻。
寒愈继续往浴室里走着,“睡了怎么接你电话?”
她微微轻哼,“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嗯?”关上浴室门,男人将手机放在了一旁,开了免提,开始脱衣服,用一个字音表示他的疑问。
夜千宠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微乎其微,但她还是听到了。
“你在哪里?”她问了一句。
听到他说“卫生间”,再接着就听到了一阵水声。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竟然是他在方便……
有些气结,虽然不能亲眼看到那个场景,但脸颊已经开始红了,“那你不会一会儿再接?”
寒愈似是明白了她的尴尬,伸手关了水。
然后又打开。
这样重复了两三次,才问她:“听出来了么?”
夜千宠已经无话可说了。
为了让她听出放水和小解的区别,他至于这样特地、反复的拿水龙头做实验么?
“再对我耍流氓。”她忽然一句:“我挂了。”
寒愈倒是微微的弯了嘴角,“刚打过来,挂了做什么。”
她算是彻底找到了状态,靠在床头,略微的不悦,“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的事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你这两天不过来,我可能就去费城了,要去一周多。”
他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
“嗯,那就去。”他这么回答她的。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那就是他不去纽约了。
果然,他说:“清明的时候再接你回来。”
她父亲的坟在这边,寒家祖先的坟也都在这边,每年清明和过年都要在南都的。
夜千宠听完带出一些扫兴的意味,不过也算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挂了电话,她心头是踏实了。觉得他没必要跟他玩这种试探戏码。
定了他不会去纽约,夜千宠就不再每天足不出户。
她那天一大早,就约了跟席澈见面,连早餐都要一起吃,因为席澈太忙,只能抽出早餐的空隙。
早餐店距离席氏集团不是特别远,她没去过,所以对酒店位置不熟悉,只能去前台问。
她问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唐宋正好抬头看过去,那张漂亮的脸蛋与好听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微微挑了眉。
唐宋一路看着女孩往另一个方向走,中途迎上了那位出来的男士,大概是怕她找不到桌位,特地来接她的。
她轻轻蹙着眉,寒愈的侄女跟他脱离关系后谈恋爱了?
七点一刻。
不情不愿的沈清水下了车跟着宋庭君往餐厅走。
往越好的桌位而去,不远的地方,沈清水看到了坐在那儿的一个女人。
以及女人旁边的寒愈,脚步僵了一下。
连宋庭君也变了变神色,但还是走了过去,瞥了一眼寒愈,“不是说你一个人?”
寒愈神色坦然,“碰巧。”
沈清水坐在了宋庭君旁边,感受着对面那个女人的视线。
她还在猜测,这女人是寒愈新欢?
没听说。
压根,她就没有往宋庭君前任的事情上想,就因为那个女人和寒愈一同出现,甚至她都没留意寒愈和宋庭君谁都没有介绍那个女人,也没有介绍她。
这种情况,她不是没碰到过。
所谓男人的玩物,私有宠物,这种朋友见面的场合根本无须介绍,因为无足轻重。
所以她没有去在意。
倒是想起了千千昨晚跟她聊天的的内容:她今天一大早会出来跟席澈见面。
席间,就着无聊玩手机的姿势,她给千千发了个短讯:“在哪里?”
那边很快拍了个餐桌上的餐厅logo标志。
沈清水一看照片的里的logo,再看自己跟前桌角处那个高级logo,顿时一惊。
“我,去趟洗手间!”她还算礼貌的起身,自然是去通风报信,要么就让千千坐到9点之后,要么就现在赶紧走,别一会儿撞上了。
店里不碰面,万一车库碰上。
她离开的那一桌,唐宋红唇微启,“我还以为她有多沉鱼落雁。”
宋庭君好看的丹凤眼似是带着淡淡的笑,几分风流,几分温冷,“我现在喜欢闭月羞花,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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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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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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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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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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