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捷径,那它就一处处的寻找吧,按照它的飞行速度,想来不会耽误太久。
岚兮月自然是乖巧应了,大致描述了下自己的所在后,便与青龙断开了联系,起身认真的打量起了这片土地。
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这看似荒芜的废墟其实别有洞天。
那肉眼看去漫天飞扬的黄沙,实则竟是金粉组成,而这金粉,则来自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各种金具,比如岚兮月指尖的这支金樽。
它对着天的一半已经被风所剥离,露出了斑斑的坑洞,而那靠着地的一办,却还是完整又闪烁。
岚兮月不由得咋舌。
金粉都能聚成沙尘暴的模样,可见这神界有多富有,如此一来倒也无怪乎上界不想再要新神,毕竟金银财宝这种东西,谁都不嫌多,新官上任,谁能不表示表示?
只是就怕这一表示,自家的家底就要被掏的一干二净。
岚兮月估摸着自己花了三个时辰,便将这块地界给走了一遍,除了进一步加深对于神界奢靡的印象之外,没什么收获,不过那密密麻麻的白骨着实让她看的有些不顺眼。
这些骸骨的主人是谁,生前是好是坏,她都不得而知,跟她也并没有多大关系。
但是,岚兮月抱胸,蓝眸中闪着思量。
虽不知道阿泽现在有没有成为新神,是否也像她一般来到了神界,但既然她来了,就不能放任着自家阿泽的地盘这样的颓废。
他的地界,当跟他一般的卓越风雅。
想着,岚兮月便把血玉镯的兽兽们唤了出来。
小小当即蹦到了小白的身上,小猴脸满是嫌弃,“好脏好脏,小小不喜欢!”
小白等小小站好后,这才看了眼周围,“姐姐,你说这真是神界吗?”
还不如它的老家无妄森林好呢。
岚兮月也是耸肩,她也很不想承认,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无力抗争。
“在青龙来之前,你们就陪我把这里处理一下。”
金子对此并无异议,只是眨巴了下豆眼道:“处理什么?”
“嗯…”
岚兮月放眼望去,“先把那些骸骨都聚到一处吧。”
说干就干,几只兽各自占下了一块地盘,细细的把骸骨从层层金沙中挖出来,堆到了岚兮月的脚下。
在一人三兽的奋斗下,不消半日,一人高的骨山便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小白抖落了下绒毛上的金沙,绿油油的目光看向自家主人,“姐姐,接下来呢?”
接下来,岚兮月咬起了唇瓣。
也不知道神界有没有火葬一说,可按照这里的虽柔和却一直吹个不停的风来说,土葬显然是不现实,只怕自家阿泽还没来,这些骸骨就又被风给从土里边‘挖’出来了。
想着,她右手上翻,一道炽热通红的火焰顿时出现在柔软素白的掌心中。
用朱雀神火来送他们最后一程,也不算是太寒酸。
“去吧。”
她呢喃一声,朱雀神火立刻跳到了那森然的骨山之上,而后瞬间膨胀,一息之间便包裹了那一人高的骨山,熊熊烈火将头顶那昏沉的天空都照的通红。
看着被朱雀神火逐渐舔舐为粉末的骸骨,岚兮月忽地腾升了几分感慨。
你说世事多无常,连天地孕育出的众神都逃不过一死,甚至死后还不如下界那些普通人,有人为其收敛骸骨、披麻戴孝,甚至还会流下不舍的泪水。
而他们呢?
空有一身的造化和虚名,到头来,还是她这个从下界来的、素昧平生的小丫头给收尸。
从空间里揪出一朵开的正好的九瓣雪莲花放在那被灼烧着的骸骨之上,岚兮月睫羽轻颤,退后一步。
“世人都觉得做神最好,可若是还有机会,你们也试着去做人吧。”
“至少,不用这么孤独的死去。”
听青龙说,这里的神界就像她在前世看过的电视一般,神仙是不允许成亲生子的,新神只会由天地诞生而出。
许也是因为这个,他们的眼中没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儿女私情,眼里装得下的只是神界和自己的荣耀。
不是说不好,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和价值观,谁都不能去轻易评判。
只是在岚兮月眼中,恰恰是这些私情点缀了她的生命,给予了她更为美好的一生。
话音落下时,那九瓣雪莲花也被神火吞噬的一干二净。
岚兮月正欲坐远些,让被烤的红扑扑的脸蛋好恢复正常,只是刚起身,就见那本该成为粉末的骸骨之上突然泛起了道道金光。
开始那些许的金纹在炙热的红的对比下还并不起眼,可是当所有的骸骨一起闪光,那情况便大不相同。
霸道的金光瞬间将朱雀神火的风采给抢夺一空,岚兮月还是第一次见神火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一旁,见她过来立刻委屈巴巴的冲进了她的丹田中。
岚兮月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那突然膨胀袭来的金光吞噬。
昏迷前的一瞬间,岚兮月忍不住认真的反思了下自己。
是不是最近疲于修炼导致什么东西都能轻易把她打昏?
似是察觉到她的无奈,金光闪烁一下,仿佛是在回应。
称呼它是‘东西’可就有些失礼了,小姑娘,睡一觉吧。
再醒来时,天地将为你所用。
青龙本以为它能很快找到自家崽崽,可当它真的行动时,才知道这有多难。
它仿佛来到了一个迷宫。
单单是眼前这个刻着‘天’字的断柱就已经见过三次,而且最让它焦急的是,它联系不上自家崽崽了。
若非脑海深处的驭兽印还安然存放着,青龙只怕急的要给神界来个二次毁坏。
一连过了七日,青龙见了五百七十六次那天字断柱,其余的便再无所获。
七日的不眠不休,让它也有些心力憔悴,只得俯冲下来站到了那灰扑扑的土地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这几日它隐隐的有个想法,不是它出不去,而是有人不想让它出去,所以才不断变换着地界来阻挡它的踪迹。
可这又是为何?
往日的旧神已经尽数灭亡,天地也没有再昭告新神的到来,为何要将它滞留于此,让它无法去见月崽崽?
青龙左想右想也没得出个结论,只得又一次的起身翱翔,妄图能够冲破这个迷宫。
此时的岚兮月还不知晓青龙的焦急,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围观者的状态,冷眼旁观着面前的一切。
经历了起初的迷茫后,岚兮月看着眼前那闪瞎眼的金碧辉煌,大致了解了自己的所在。
神界。
还未大战前的神界。
这里足够富丽和贵气,却也足够的冰凉和冷漠,这种冷不是环境上的,而是诸神之间对于彼此的态度。
彼此共处了百年万年,彼此见面却仍旧像个陌生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偌大的神界除了神们圈养的兽还能带了几分别样的声音以外,这里冷漠的像是橱窗里的那高档镀金的摆件。
除了贵气,再无他感,让岚兮月很不喜欢。
若非挑出个有什么值得她侧目的,当是那神界领主天婴了。
他年长第二位神十万岁,眼界和实力自是高出其他神主一大截,为人处事格外不同。
也许是接触人族最久的神,他似乎也发现了神界的不足之处,妄图将神族改造一番,不过受到了所有神族的抵抗,饶是他也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改变不了大局,改变自己总成了吧?
天婴开始试着让自己有‘温度’,去关心其他神主、去将心比心,然而在岚兮月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幼稚和拙劣。
完全就像个幼童,看不懂别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只一味的想去表现自己。
在见证了他第三十次因为太过耿直惹怒了其他神主后,岚兮月觉得她完全理解了为何药神能够成功勾结其他神主反叛天婴。
谁能忍受一个天天在你耳边嘚啵嘚,说的还都是你不爱听的话的人?
小树经过日积月累也能成为参天巨树,在忍耐了二十年之后,大战终于爆发。
没有什么特别的由头,更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或为正义或为大道,完全就是药神等人真的忍不下去了。
这场战役持续了整整百年,到了后来,才渐渐的变了味。
下界人族竟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妄图从神的战役中分一杯羹,他们的小心思神能看不出来?
本就被天婴打压下变得暴虐的药神更加的愤怒,甚至产生了灭族的想法。
这样的性质就不同了,起先有些还中立或不支持天婴的神,也逐渐表明立场,开始站队。
天婴自然是护着,而药神则想着毁灭。
最后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神族就此崩裂,人族反而是成为了真正的赢家,占据了神界最丰裕的地界,建立起了他们新的王国。
对于这个结果,岚兮月也无话可说。
她觉得,上界应当被写进教科书里,附注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正感慨时,岚兮月看见那本气绝的天婴的金眸竟然动了一下,微弱但却骇人,因为岚兮月感觉到自己被他盯上了。
想像一下,一个双眸泣血,浑身都被从里撕裂开来四肢都飞溅各地的没了气息的人,突然动了下眼珠子还是一下看进了你的眼底,怎么想都足够毛骨悚然。
岚兮月亦是如此。
“小丫头。”
她听见了天婴那爽朗的声音,他并没有说话的动作,然而声音却清清楚楚,近在咫尺,仿佛就是从她脑子里出现的一般。
天婴不管她是作何想法,继续道:“看的如何?”
“…您自己觉得呢?”
冷静下来,她不答反问。
天婴啧了一下,语气感慨,“蠢。”
他说的是自己,岚兮月听出来了,勾笑点头,“您说得对。”
“你这丫头倒是大胆,敢跟领主这么说话。”脑海里的声音突然板了起来,爽朗里蕴着怒意。
岚兮月不为所动,“反正您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一个活人还会惧怕这个死的连骨头渣都没了的神?
天婴被她怼懵了,停了一息后才无奈低笑。
“你倒是有意思。”
只可惜,这样有意思的人才遇见就要永别。
在见证了他几十万年的‘抽风’后,岚兮月也大致了解了天婴的脾性,大胆发问,“话说领主怎么还能同我交流?”
天婴道:“这是神的秘密。”
岚兮月:“……”
行吧,你是神,你有理。
“丫头的名字?”
“岚兮月。”
天婴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点欣赏,“能在人兽间自由转换的,你也是第一人。”
被神界领主夸赞,岚兮月自是笑弯了眼。
接着,她听天婴又道:“恭喜你,月丫头。”
“什么?”
天婴的声音无比郑重,“你将会成为新神,重铸神界。”
岚兮月闻言眉毛一挑。
啥玩意?
“不是,我没有神血,我…”
岚兮月正要告诉他自家男朋友才是真正的新神候选人,却听见天婴又道。
“比起神血,神的意愿更重要。”
她为他们敛骨送花,无论是抱着何种目的和态度,结果都是不可否认。
神负大运而生,也当背着天地的旨意死去。
而他们的内讧却不在天地的计划中,如此一来,他们不再被天道祝福和承认,更无法真正的解脱。
他们的魂被禁锢在自己的骸骨中,经受着数万年的孤寂,也有足够的时间反思自省。
所有的仇恨和不满早就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如今剩下的,还能称之为愿望的,便是归顺天地的死去。
谁来帮我解脱?
这句话在这神界碎地回荡了数万年,回应他们的却只有那寂寥的风声和无尽的叹息。
可如今不同了。
他们终于盼来了一人,将他们从沉睡中唤醒,为他们收尸敛骨,助他们解脱。
若是在他们死后的十万年内,他们只会奉上一句感激。
可在他们几近绝望时出现的人,他们愿意奉上所有。xǐυmь.℃òm
包括神的祝福。
从她献花的那一刻,新神的位置便注定是她的了。
并且,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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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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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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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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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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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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