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古朴沉重的大门,院内便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原本柳念云还怕她闻不习惯,后来一想,这凤临王可是丹师,整日与她爹爹一般与药草打交道,想必早就闻惯了。
请她在厅内坐下,柳念云倒了杯清茶给她而后便回屋里拿护肤的用品去了。
岚兮月靠着椅背,打量着屋内,突然听到侧间里哐当一声闷响,迟疑片刻终是走了进去。
侧间里躺着的是柳韬,他本是想起来喝个水,没想到身体这么不中用,不仅摔了还把旁边的椅子给拽倒了。
岚兮月不认识他,但看到他一脸病容便知他就是柳韬,赶忙上前扶他,“柳前辈,您没事吧?”
柳韬被椅子砸的头晕眼花,也不知是谁跟自己说话,应了一声就要撑着身子起来,岚兮月忙把他扶回了床上,看看他起皮的嘴唇又过去给他倒了杯茶。
“前辈,喝点水吧。”
柳韬自然颤巍巍接过,喝完了又缓了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面色大变,“凤临王?!”
刚刚给他端茶扶他起身的竟是凤临王!那他这不是逾越了!
柳韬想也不想就要告罪,忙被岚兮月按住了,“前辈不必在乎这些虚礼,还是身子为重。”
见她面色认真又想想她在永安的风评,柳韬这才应了。
看着他眼下的青灰和无神的眼睛,岚兮月忍不住道:“前辈,人活一世哪能没有些过错。既然您已经尽力弥补了对方,便该放过自己了。”
柳韬自知她说的是何事,更颓了几分,“王爷,若是平常的过错,过去也便过去了,可是…我害死了一个人啊!”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来时还带着几分笑意,走的时候还说改日一定要送些家里做的吃食给他尝尝,好感谢他的帮忙。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喝了自己的药之后就去世了,让柳韬如何能够走出来。
“也许…”岚兮月澄澈的眼神看着他,“他的死,不关您的事呢?”
路上她也问过柳念云了,那人来看病时说自己经常头疼,有时睡着觉还会被疼醒,除此之外还觉得一侧手脚发麻,那是他只是以为是累着了,休息几日便好。谁想到近日越来越厉害了,这才找来了医馆中。
柳韬看过之后不太确定他是否是中风,便先给了几幅治头疼的药剂,谁成想喝过之后便死了。
按道理来说,就算这药不对症,但却不至于置人于死地。
可事情明明白白的就发生了,柳韬只能当那吃黄连的哑巴,有苦说不出。
柳韬看她,“王爷这是何意?”
“念云姐姐说了,您给的药药性温和,何况那人又不是喝完立刻死去的。”岚兮月扶起椅子坐下,“不用我说,柳前辈也知道这人体是多么复杂,而这病症也如这人体一般,复杂又多样。也许这次,不是您医死了人,而是发现了一桩新病,若是弄透了,也许以后还会救活更多如他一般的人!”
“一桩新病…”柳韬似有所悟,低喃道。
岚兮月点点头,“是啊。柳前辈是医师世家,一个小小的中风又如何看不清,想必您心中早就对此有了疑虑,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这话点在柳韬的心坎上了。
根据那人的所说,极像是中风之证,可是总有几条与中风不符,可他又头疼难忍,柳韬想着先给他几幅治头疼的药,等他回去再翻翻医书再下决定。
谁知这一给,便闹到了这种境地。
头疼的药他给了那么多人,还没有一人因它而死,可是他不信邪的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没有找到与他完全相符的症状,只能作罢。
见他如此,岚兮月也没再多说,她只是个丹师,又不是医师,哪里懂得那么多的门道。
不过就是那死人的症状太像上一世中的急症之一,脑血栓,她这才起了这样宽慰的心思。
毕竟逝者已逝,柳韬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像他这样的人才,不该就这样郁郁寡欢至死,这样永安便少了一位悬壶救世的好医师了。
“王爷?王爷?”
门外传来了柳念云的声音,她忙起身应道:“姐姐,我在这。”
柳念云走了过来,“爹爹,您醒了。王爷您怎么过来了,这里药味太冲了,您还是去外间吧。”
岚兮月自是应了,跟柳韬道了一句,“希望前辈早日想通,世上还有许多人等着您救他。”
而后便出去了。
柳韬看着空旷的门口,心中若有所动。
是啊,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打击就丧失了心智,忘记了柳家救死扶伤的家训,也许他害死了一条命,但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去拯救千万条命来弥补今日的过错。
柳念云还不知她爹如今的转变,而是将怀里的东西一个个放在桌上,仔仔细细的将用法和注意事项讲给岚兮月。
岚兮月认真听完,又问道:“若是过敏怎么办?”
“不会的!这些都是药材制成,不会过敏!”柳念云先是否认,而后想想又道,“假如真的过敏,我爹也可以治好的。”
医界大佬做后盾,柳念云丝毫不慌。
“好!”岚兮月将瓶瓶罐罐收进空间中,“那我就先试试,有用便来找姐姐,你可不要忘了我再去许给别家哦。”
柳念云忙摇头,“自然不会!”
她给的钱,足够柳念云给爹买药和维持一段日常生活,这样大方待人又如此和气,柳念云将此铭记五内,自然不会轻易变卦。
拿了东西,岚兮月也没再多留,溜达着回了王府。
她先是挨个都在自己脸上身上试了试,又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发现没有过敏,反而皮肤变得亮了一分,这才放心下来,拎着这些瓶瓶罐罐找人去了。
从上到下,岚家的女子们人手各几分,是柳念云根据她们的年龄单独分好的。
她送的,几人自然是相信的,喜滋滋的接过当天便打开用了。
不过这东西需要时间的检验,慢慢的岚兮月就先把此事放下了,忙起了新店铺的事情。
原本以为,西溟能安分到她将铺子开起来,没想到连铺子内的装饰还没弄完,西溟便开战了。
开战前夕,岚兮月便从韶君泽那里得到了消息。
“开战!这么快!”岚兮月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传音石。
韶君泽嗯了一声,“我让初一初二过去保护你,爷爷也同意叫一二三四去守着王府。”
知道她的软肋,韶君泽自会为她披上铠甲。
韶家兵将的实力她是领教过的,有他们来护着家人,岚兮月心中安定了几分。
韶君泽继续道:“后日西溟大军便会出发,由云骑将军率领十六万大军出发,第一个目标…扶桑城。”
扶桑城位于二国交接地带,越过千里便是西溟,何况扶桑城的物资如此肥沃,白宓自然不会放过!
岚兮月闻言银牙咬紧,“宁华来吗?”
“自然。”韶君泽忧心道,“他的驭兽术比你高,但总体实力却比你低,但仍不容小觑,这几日让朱雀和白虎做好准备。”
上次在韶家,二人便把彼此的秘密都交了底,韶君泽自然是知道她的底牌,正因如此,心中的忧虑才少了几分,有这两个上古神兽在,至少岚兮月的性命是保住了。
岚兮月乖巧应了,韶君泽沉默片刻,“我不便现身,但会隐于暗处保护你的。”
“没事的。”岚兮月安抚他,“我可没有那么弱,比起这个你或许可以先解决一下白宓那个罪魁祸首。”
“嗯,已经有眉目了,嘉怡已经都招了。”韶君泽浅声道,“一切小心,好吗?”琇書蛧
“你也是。”
二人此后无言,却不舍得放掉传音石,贴到耳边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不舍放下。
岚兮月深吸一口气,与水涟漪知会一声,唤出金子就飞去了皇宫。
此时已近深夜,正阳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白宓那狗贼当真是沉不住气!”辛宏邈拍着桌子道。
辛玉哲沉声问道:“月儿,他们何时出发?”
“后日一早。”
辛玉哲默了默,“十六万大军不可能个个都有飞行幻兽,那么他们的步伐也会慢很多,足够我们赶去扶桑城。”
“不。”岚兮月摇摇头,“他们没有,我们亦没有。”
战争是件残酷的事,光冷兵器就上万,就算岚兮月现在驭兽也不能保证将兵器与人一同送往扶桑城。
闻言正阳宫内一片死静,脑中都在飞速想着对策。
岚兮月突然扬起了垂着的眼睫,“或许,我可以先去。”
“你自己?!”百里绮蓝惊呼道,“太危险了!不是说那宁华也在!”
一山不容二虎,宁华可不会看在岚兮月是个小姑娘的份上就放过这个劲敌,放弃这个‘虎王’的身份。
“我不正面与他们打。”岚兮月道,“只是召出幻兽来阻挡一下他们的脚步罢了。”
多拖延他们一分,就多给圣罗一分喘息的时间。
辛宏邈摇摇头,“太危险了。”
岚兮月眸中暗色流转,“险中求富贵,何况这求的还是圣罗所有人的富贵。”
白宓那样狠毒的性子,若是让他拿下了圣罗,圣罗的所有人都会处于他的压迫之中,永生不得安宁。
辛玉哲疼惜的看着岚兮月,“月儿,你不必把圣罗放在你的肩膀上。”
明明他才是太子,明明圣罗皇就在她的身旁,而她想的却依旧是冲锋陷阵,而非躲在他们的身后求的一方生存之地。
岚兮月闻言笑了,“哲哥哥,我没有那么大的善心,我只是想护的我在意的人安宁而已,我的家人、你们、我的朋友、远在千里之外的祖父母…我想要的,仅此而已。”
百里绮蓝闻言不由得心疼的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月儿,辛苦你了。”
“没事的。”岚兮月俏皮道,“我就是偷偷去捣个乱而已,其他的事还是要交给哲哥哥解决。”
辛玉哲郑重的点点头,“一定不让你失望。”
岚兮月自然是相信他,“那我就先去准备准备就出发了。”
“等等。”辛宏邈喊住她,“暗影、暗魅。”
他一声唤宫内便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个黑衣人,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这是皇室的死士,今日二人的性命便交给你了。”
说着辛宏邈递出了两块命牌交到岚兮月手中,郑重道,“朕代圣罗,多谢凤临王。”
时间紧迫,岚兮月也没再说什么,将命牌收起来便带着二人离开了皇宫。
今夜,注定是永安城的不眠夜,是凤临王府的不眠夜。
当岚兮月那么晚还出去的时候,水涟漪心里就有些许的不安,生怕又是出了什么乱子。
果然便听到了岚兮月带回的消息,西溟出兵征战圣罗,安稳了数百年的瀚宇大陆,终究是乱了。
岚兮月怕他们担心,不敢说自己仅带着几人出发,而是说与镇国将军一起带着兵将们一起出发,不过她要先去扶桑城为他们打点好住处。
饶是如此,水涟漪依旧心慌的不行,忍不住怨起了宫内的几人。
“圣罗这么多能人,怎么非得派你一人去不可!”
岚兮月则平静道:“娘亲,我是驭兽师。”
从一开始,她便能选择了驭兽师这条路,荆棘与鲜花并存、危险与机遇共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掌声还是兵刃,但就算如此,就算知道以后会有这么多的艰险,她也依旧会毫不犹豫的走上这条路。
至少,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就算最后败了,她也不后悔,顶多就是先去黄泉路上等着,一家人一起走,也不算寂寞。
水涟漪无法反驳,靠在岚清风的怀中嚎啕大哭。
岚清风知道她不是拎不清是非的人,她只是在做一件世间所有母亲在听到子女要去前线时该做的事情,担心子女的安慰,痛恨自己的无能。
“月儿,答应爹爹,平安回来。”父亲和母亲的表达总归是不同的,岚清风甚至都没有水涟漪这般痛哭的权利,他应当做儿女的后盾,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永远都在。
岚兮月郑重的点点头,“月儿答应爹爹!”
告别了他们,岚兮月也没再去打扰岚家其他人,去了岚蓁蓁房里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而后便唤出了金子带着暗影、暗魅二死士出了城。
路上,初一初二似乎早就知道她的选择,已经在必经之路等着她了。
“见过小姐。”
岚兮月嗯了一声。
初一道:“君上说,他会命人在路上阻拦,小姐可直去扶桑城。”
对此,岚兮月不做回答,她懂得韶君泽的意思,她也相信韶君泽明白她的选择,“走吧。”
闻言初一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君上猜测果然没错,小姐还是要去。
未来主母都发话了,初一初二自是沉默听从,唤出幻兽跟在金子的身后,消失在了幽深的夜空中。
辛宏邈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目送着他们的离开,百里家主和百里绮蓝分居他的两侧。
直到再也看不到岚兮月的身影,辛宏邈才沉默道:“月儿若是生在珈蓝皇室,必为女帝。”
百里家主则是带着心疼,“她终究还只是个没及笄的孩子。”
她还没家里的几个皮猴子大呢,就已经上过了两次战场,两次都是为了拯救圣罗。
这样的年纪,不该经历这样的压力和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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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阿月就像个陀螺一样哈哈哈,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了,小可怜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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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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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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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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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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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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