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笼长巷,一排排高檐低墙悄然隐匿于夜幕之下,石板路上映着月下银光,慢慢向远方延长而去。
伴着这幽深的月色,慧儿手提一红木雕花食盒,静静穿行在去往客房的小路之上。
现在已是夜半时分,一路上再不复白日里的人来人往,除开几个守在院门的仆从,慧儿一路走来,竟是再没遇上其他任何人,倒是方便了她行事,毕竟,她表面上还是方嬷嬷身边贴身伺候的,若是让人发现她深夜无端去了其他的院子……
虽不是不能应付,但于她这样的身份来说,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这次若不是县主要求严密封锁消息,也不会这般小心的要安排她亲自来给人送一顿饭。
想到这,慧儿便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下纳闷县主此举用意的同时,也对屋里那两人本能的产生了些好奇。
但这些念头,也不过是在她脑闪过一瞬,很快的,她的本能将这点念头驱离了出去,她自小的信念告诉她——不得揣测主子的所行所想,作为暗卫,她要做的,只有听命行事罢了。
这般想着,慧儿直接放空了思绪,低下头,继续前行,脚下轻迈的步伐悠静安然,其穿梭在廊间的身形却是迅疾如风,不过一会,人已穿过弄堂,步入了待客用的西厢院。
“扣!扣!”两下,听得里面传来的应答声后,慧儿这才提着食盒,推开了一处屋里仍亮着灯的客房房门。
“吱呀”一声,慧儿一脸平静的将半人高的食盒提到桌旁,接着,开盖,摆盘,等饭菜都摆放完毕后,她这才面向屋里的两人,低头行礼道:“两位公子,饭菜已备好,请用膳。”
说完,又是一揖,不等对面的两人开口,便很是善解人意的提着食盒出了房门,倒也没准备走远,不过是去了门外院旁的小亭,亭子正对客房门口,又是这样的距离,既可以让屋里的人清楚她毫无旁听的打算,同样的,也算是为里面的人把风了,到底是在府里,若有个万一,她站在外边也总能应对一二,至于她为何没有直接离开——饭毕后,她总不能奢望客人能自己动手收拾餐桌吧。
想罢,慧儿人已上了亭子,将食盒置于一旁后,便继续一脸平静的候着了。
屋里的两人:“……”
映着烛火,陆小凤同一旁的花满楼对视了一眼,接着,眼睛一弯,人已迅速蹿上了桌。
还没动筷,他已迫不及待的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接着习惯性的将杯子递到鼻尖轻轻一嗅,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言道:“酒香浓醇,必是二十年以上的窖藏。”接着再低头看杯酒色,眼睛又亮了几分,“色白而润,醇而不凝,定然是酒之魁露白无疑了”
说完,一仰头便是整杯入腹,快得花满楼想开口拦下都来不及。
“你——”
“好酒!”不等放下酒杯,陆小凤心下的欢喜已脱口而出,接着便是连声的“畅快!”
阻拦不及的花满楼无奈看了眼对面,见那一脸馋猫样的人已一连喝了五六杯,不由摇头失笑,但见其几杯下肚后面上毫无异色,便也没再多说其他,只慢悠悠的上了席,坐到了陆小凤的对面。
“如此好酒不要命,果然是陆小凤啊~”花满楼笑着道。
听到这话,陆小凤突然“啪!”的一声,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脸,他先是低头觑了眼掌心上留下的血痕,接着便抬头,再看了眼端然安坐的花满楼,突然咧开了嘴,笑道:“连只蚊子都舍不得打,果然是花满楼啊~”说着,他脸上那两道又浓有黑的眉毛上下一挑,脸上满是张扬的笑意。
似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打趣,花满楼脸上笑意不变,只将脸朝陆小凤的方向侧了侧,回道:“这你便错了。”
“哦?”
“非我不舍,实是你陆小凤这一身肉体太过诱人,连蚊虫都只顾去咬你,便是花某有心效仿佛祖割肉喂鹰,也实是有心无力,何其哀哉!叹哉!”摇着头一番感叹过后,感受着对面有如实质般的瞪视,花满楼嘴角一勾,面上露出了很是明显的揶揄。
陆小凤:“……”
正当两人在屋里“相谈甚欢”的时候,突然,两人身子齐齐一顿,话语也随之停了下来。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随后,桌上的两人齐齐扭头看向了左侧……一眼便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你?”
陆小凤脸上是明显出乎意料的惊讶,只因他实在难以相信,在今晚救了他们,却又将他们“挟持”到这里的人竟然会是站在眼前的珊瑚。
他迅速打量了眼对方,见其一袭红衣,长发披肩,只挽起了个十分简单的发髻,只那一脸的妆容,却是较白日里浓艳了许多,但依旧是稚嫩青春,只除此之外,更平添了几分入骨的妩媚与冷然,而那双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是衬出了她身上的妖媚,浑身都散发出鲜红盛开时的浓艳,但在浓艳之外,又暗藏了一道幽暗的冷意,令人只觉高不可攀的冷艳。Χiυmъ.cοΜ
如此大相庭径的气息,如此陌生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陆小凤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或许,是珊瑚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又或许,真的只是人有相似罢了,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日里被他陆小凤撞上两个长得一样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呀。
正当陆小凤一脸惊疑不定的自我怀疑之时,他对面同样站起身的花满楼开口了:“瑚儿,你怎的也在这?”
他的眼睛看不见,识人识物用的都是口耳鼻,加上他又与珊瑚相处了多日,因此,只需听珊瑚的脚步,便已认出了她。
所以,于他而言,最惊讶的……反倒是对方怎会在这个时间来这儿,还有……她是以什么身份来这个房间的。
想到这,便是心性再是温和稳重,花满楼也不由得凝起了眉。
面对两人的疑问,珊瑚没有多掩饰什么,只应道:“是我。”
接着,不等得到肯定答复后一脸错愕的陆小凤开口提问,她已先一步开口道:“这里是镇南王府,知道你们在这里的人不超过五人,且都是我的心腹,倒无需担心泄了消息,我料想那人一时半会是想不出你们会躲在这儿的,加上这里也僻静,白日里也不会有人搅扰,你们便在此安心做几天客吧。”
一连串的决定地后,屋子里有一瞬又出现了无声的冷寂。
陆小凤:“……”
花满楼:“……”
珊瑚:“……?”
最终,还是陆小凤先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看着珊瑚那毫无自觉,甚至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陆小凤轻咳几声,向其问道:“县主……知道是谁要杀我们?”顿了顿,见珊瑚脸上出现迟疑,他话锋一转,道,“又或者,县主不仅知道那人的身份,甚至……还与其交情颇深?”
“那倒没有。”珊瑚秀眉一拢,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跟他其实不熟。”
半夜围观的666:“……”
而听到珊瑚这么干脆的应话,陆小凤再一次确认道:“那便是确实相识咯。”
回应他的是珊瑚一脸平静的凝视,眼……是一种觉得他是白痴的默认。
陆小凤:“……”
顿了顿,毫不气馁的陆小凤再问道:“既是如此,那陆某可否请教姑娘,那……那人为何对我与七童如此苦苦相逼,甚至要狠下杀手。”这个问题也是他这些日子里最想不通的地方,他十分肯定自己近来没惹什么事,与对方更是真的素不相识,而他这次也是第一次来京,还是突然兴起的想法,就更说不上旧怨了,至于说可能的联系……
想到这,陆小凤看了眼对面一脸冷色的珊瑚,迅速否定了脑生起的猜测,这人都连着追了他两个多月了,那时候他可不认识珊瑚。
而对于陆小凤这个问题,珊瑚的回答依旧很是干脆:“我是认识他,但问我他为什么杀你……”瞟了眼一脸凝重的倾听的陆小凤,珊瑚双手抱胸想了会,回道,“可能……只是看你不顺眼吧!”
陆小凤:“……”
面对陆小凤一脸“你骗鬼呢!”的神色,珊瑚表情不变,只还算耐心的解释了句:“我没必要骗你,他就这个性子了,做的事也奇奇怪怪的,信不信由你。”
对此,陆小凤只能深吸一口气,将憋在心口的那股气狠狠咽下后,才接着再问道:“那么,说了半天,他到底是何身份?而今晚,他真正的目标……又是谁?”说到最后的时候,陆小凤明显抬眼看了看身侧的花满楼,脸上忧色一闪而过。
这也是他最紧张的地方,若只是针对他自己一个人,再如何,他也不会太紧张,最多不过一条命罢了,但若是因为他而牵连到朋友,那么……
然而,这次不等珊瑚回答,旁听了许久的花满楼倒先开了口,他对珊瑚问道:“瑚儿,这幕后之人……是不是你的表哥?”
“什么表哥?”这是一脸懵然的陆小凤,他先是看了看一脸凝重的花满楼,接着又扭头看了眼一脸平静的珊瑚,接着,一脸恍然的道,“所以,今晚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花满楼?我只是附带的?”
“……”
不知道为什么,珊瑚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不甘与遗憾的味道。
为此,她没再沉默,只一脸面无表情的陈述道:“今晚你是附带的,之前嘛……应该就只是看你不顺眼。”
陆小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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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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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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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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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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