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阁是一座很大的院楼,坐在洛阳花街的正间,如同一座华美的宫殿般被周围的阁楼簇拥着,虽满身艳俗,却也华美非常。
而里面除了迎客的主厅与供人玩乐的后院,在这一栋楼里,后院的更后方,却还连着一片神秘的小后院,因着这座小后院门前完全没有挂任何牌匾,楼里的姑娘便将其统称为影楼,如同影藏在前方后院里的重影。
它虽与待客的前后院只隔了一片墙,但在那附近,却毫无人烟,倒不是姑娘们不想去,不过是上头不许罢了。
影楼里,既不招待任何客人,也不允许楼外的任何人人擅闯,甚至每位初次进阁的姑娘都会被严厉警告不得接近此处,这里……是春香阁里如同禁忌的所在,也是春香阁的禁地。
当然,在最初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处荒芜的小小后院,却不知何时起有了这个规定,当这项规定被定下来之时,也曾有人心存侥幸,加上好奇心的驱使,想着影楼常年门扉紧闭,门口也无人把守,便忍不住犯了忌讳,至于后果……
不过是从第二日起,阁里便再没人看见过这人罢了。
……没人知道他失踪后去了哪,也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至此之后,阁里的人对影楼更为忌讳了。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搭上性命便得不偿失了。
然而,影楼虽诡异,但它在许多楼里的姑娘们心,却有着更为神圣的地位。
每年六月,关了一年的影楼院门会从里打开,只为挑选合适的丫鬟或伺候的姑娘来服侍难得来此的主子,每一年,阁里都会挑选一批丫鬟和一位伺候人的姑娘进入影楼。
若是有人幸运被选,那么,他便成了影楼人——即使只是个洒扫丫鬟,却也至此不需再回到前院,惶惶不可终日的想着渺茫的前途,这相当于是一脚从接客这个漩涡爬了出来,而若是你够细心仔细,三年后功成身退,阁里会直接消去你的贱籍,如此……便算是彻底恢复自由身了。
春香阁里,姑娘大多都是人牙子从一些苦命人家从小买进来的,她们自小长于风月场所,早已看遍男女世情,在这里,天真只会提前消耗自己的性命,许多人一生所求,也不过是早些攒够银钱为己赎身,从此脱离这座泥沼,海阔天空。
然而现实里能做到的姑娘却是少之又少,除开一些途事故的干扰,更多的……却是一旦接客,便再难抽身。
因此,如此特殊的影楼便成为了所有姑娘趋之若鹜的所在,这是一个捷径,也是一处登天梯。
无论是为自由,还是为财富、欲望、野心,这里……都能得到,只看你手段如何。
每一年,都有人进入影楼,同样的,每一年,也有人从小后院出来,影楼里的洒扫丫鬟有许多,但伺候院内主子衣食住行的却只有也只需一位姑娘,一旦有新的姑娘被选入小后院,这也便意味着之前的姑娘已失了宠,接下来便会被放出春香阁,与丫鬟不同的是,她可以带走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包括这些年每月的例钱和主子所赠的奖赏。
当然,若是能独得圣宠,那么外面的人再如何耍手段,都会被牢牢挡在那冰冷的门外,而在主子离开此处的期间,院里的所有人手都由这位姑娘调度,包括整个春香阁里的人,你都能调度起来,这样一来,也便意味着掌握了一整座春香阁。
从受制于人的卖笑者,成为掌控整座楼的掌权者,一步登天不外如是。
而今年,已是月盈进入影楼的第三年了。
在进入影楼前,她便已是洛阳城里有名的清倌,而在她成为洛阳花魁的同一年,她也成功被选入了影楼,其艰辛与血腥交锋自是无法言说,但她最终仍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同时,不过半年,她便成功获得了主子的信任,成为了整座春香阁的第二掌权者,至此,她才算是彻底翻身。
然而,月盈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或许在进入影楼之前,她心里所思所想的便只有权钱二字,但在那年……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她的心就此沉沦。
如此风华的男子,即使明知飞儿扑火,月盈也只觉在所不惜。
其实这三年里,她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对她,那人更是毫无特殊,而每一次的再见都会时隔几近一年,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而随着她对他慢慢处心积虑下来的了解,月盈只觉心的渴望越发严重,眼的欲念也愈发深邃。
但她强忍住了,只因她知晓,一旦自己的心思为那人所察觉,给予她的……只有那冰冷的背影与再也不见的错身,那人不会再允她接近,这不是她所期盼的。
为此,她能做的,便是想尽一切办法的保留自己在春香阁的地位,或许有人会说她手段狠辣,野心十足,也或许……那人也是这般看她的,而这,也恰恰是那人最愿意看到的。
但起码……这样一来,那人会更放心她在他身旁,至少……她是目前离他最近之人,这样……也便够了。
这些年,月盈便是靠着这个理由默默安抚住自己躁动的心的,可惜……
这一切……却随着另一个女人的到来,被彻底打破了。
静静的站在门口,月盈僵着身子看向房内两人相处的模样,袖下紧纂的双手,指甲则早已深深刺入了掌心……同时被刺入的还有她的心口。
……
房内。
珊瑚怀里抱着剑,微微眯缝着眼睛,一脸复杂的看向前面……正对镜梳妆的某人。
那人对面的妆台上,除了那面最正的铜镜,最显眼的便是那一箱梳具匣,整个匣子是瘿木雕刻而成,里面放有玳瑁梳、玉剔帚、玉盒等梳理用品,各色玉缸里更是备了多种发油,皆是上等的男子妆发用品,这种精致程度……已完全不逊于其他任何女子的妆匣。
珊瑚:“……”这让十多年了也只在冬天才擦把霜膏的她情何以堪。
再看其动作,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上,正拿着一把玳瑁梳——至于最开始递给她的那把木梳,现在正静静躺在她脚下,早已被摔成了几瓣。
透过镜面,珊瑚可以清楚看到,那一头本便滑顺的长发被男子梳理得越发柔顺,动作间是说不出的写意风流,仿佛他手拿着的是一支湖毫,此时正行云流水般,笔如烟。
梳顺头发后,珊瑚便见那修长的手指移向了下梳具匣旁的另一个匣子,指上一掀,便开了匣盖,露出了里面整齐码放着的数十根发带,颜色从白到粉,从黄到黑,应有尽有,且材质各不相同,十分丰富多彩。
再次被“震住”了的珊瑚:“……”
那只手沿着匣子轻轻点过,接着,顿了顿,再一挑,一根黑色发带便被他挑出,同时另一只手顺着发梢轻轻抚下,接着,双手作用,三下五除二的,几根鞭子便成了型,而再一扭一转,发带随着那双灵动非常的手,便将一头秀发牢牢绑缚在头顶上,耳侧和后方都编了辫子,沿着束发的方向牢牢向上而去,头顶心,一个齐整的发髻立于正。
对方的头发终于梳理完毕。
身后的珊瑚一脸面无表情,抬眼看了看外面慢慢高悬的太阳,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半个时辰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珊瑚只见那人仔细看过镜子里的妆发后,便扭头侧脸微微朝一旁守着的丫头们看了眼,立时,便有一名端着一小黑匣的丫头快步走到那人身前,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将手上的托盘递了上去。
脸上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漠然,珊瑚的眼角却忍不住偷偷瞄向了黑匣子的内里……只见里面齐齐摆放着各类裁刀、锥子、挖耳、挑牙、修指甲刀锉等件,每件都是银制的,件件闪烁着崭新的银光。
那人似乎只是习惯性的抬眼扫了扫,却没有伸手,那名丫头便仿佛知晓了意思,迅速退下,同一时间,另一名丫头则迅速端着东西顶上,便这般,一轮下来,又是半个时辰,那人却只扫了几眼,选了一俩样小件的物品,便又没了动静,仿佛已经没有其他意愿的意思。
继续僵硬的站在对方身后,珊瑚满腔生无可恋的腹诽道:……还有衣服。
……
果然,在梳理完毕后,那人方才起身,慢慢朝衣柜走去。
见状,门口的月盈眼前一亮,眸子闪过一抹希望,直直望向柜门前的男子。
然而,直到挑好外袍在床榻后换上,男子终没将目光投向门口,而在他穿好衣服从床榻后出来的一瞬间,便将目光牢牢定在了珊瑚身上,一脸熟稔的问道:
“瑚儿,你觉得这件如何?”
珊瑚:“……”
见珊瑚默不作声的模样,男子挑了挑眉,想了想,自语般的轻声道:“看来~这件不大合瑚儿的心意,那我换一件吧!”
“哎?”
可惜不等珊瑚开口拦下,那人已迅速钻回了里面,接着伴随着床上一阵帐幔的抖动,一身黑色的男子再次出现在珊瑚眼前。m.χIùmЬ.CǒM
“这件呢~如何?”
虽有些不解对方的行为,但对有恩于她的人,珊瑚不会予以敷衍,便细细看了看对方的这身搭配,才一脸认真的回道:“……不错~”
……
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珊瑚,男子本是满面的笑容顿时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的流光溢彩,灿然无比。
“……”眨了眨眼,珊瑚只觉一脸莫名。
深深的看了眼珊瑚,男子又道:“等等,我还有一件青色的,我换下来给瑚儿看看。”随着话,对方再次进了里面。
而这次,里面换衣的时间却是久了些。
突然,珊瑚浑身一抖,一种被什么猛兽盯上了的感觉顿时蹿上心头,让她忍不住向身后看去……却恰好看到了门口月盈来不及抹去的嫉恨。
似乎没料到珊瑚会骤然回头,月盈先是脸色一变,接着迅速低头,不敢动弹。
珊瑚:“……”
她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只仿若无闻的转回了身子,然后……
身子再次一寒。
……
搓了搓两只胳膊,珊瑚忍不住心下纳闷道:都快入夏了,怎的还有这么冷的风。
而在床榻后,隔着一层层的帐幔,一张俊颜幽深无息,静静凝视着帐外的珊瑚,眼……晦暗不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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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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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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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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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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