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也很明确:你当知道,皇位与我一步之遥,那是唾手可得,如果你愿意,就站到我的身边,当我功成之日,便是你为后之时。
江山邀约,望美人慷慨以赴。
长夜的风刮起李布依的乌发。
她的唇边慢慢的,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赌你举棋不定,你果然儒弱,我赌你一身傲气容易想当然,你果然败于我,那我赌你千秋兵败如山倒,你可信我?”
纵你以无边野心,以江山蛊惑,我如今亦是和你站在同样的台面上。
江山如何?天下如何?财富又如何?
如若我自己能争取到,我为何不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有什么,不能和你一博!
千慕勋叹了口气,他了解她的性子,她若说不,那就是真的不愿意。
于是将手一扬。
这一扬散出去了几道波纹,震的天地都响了响。
四周点着烛火的红光都变了颜色,转而变成了荧光绿色,照耀在四周点燃起无尽森冷。
无数森白的枯骨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加入这浩浩荡荡的大军。
六界招灵。
千慕勋,为什么会这么阴邪的邪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秋之行,远非俗世人情,百年恩怨能解。”难怪,难怪楚绍元会这么说。
“你,你坐拥一只鬼军?”李布依震怒地回头看他:“你在修的是什么邪魔外道!”
千慕勋看着她咯咯一笑,眸子深处额度绿光又亮了亮道:“邪魔外道?当我把这只鬼军发扬光大,让众人接纳,到那时候,你们才是外道。李布依,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
“我,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一支鬼军,去和生人抗衡。”
李布依瞳孔猛的一缩,连连后退。
这个男人!难怪,难怪能在千秋只手遮天。
他拥有的根本不是什么千秋百万大军,却恐怕是连百万大军都无法抗衡……
修罗地狱,万鬼出世!
千慕勋看着她惊吓连连,突然笑了起来:“李布依,你可知自己为什么能立刻看出这是修罗地狱,这是鬼军吗?”
李布依被他问的愣住了。
他一步步靠近她,突然哈哈大笑。“因为你曾堕过魔道啊。”
仙客堕魔,鬼怪感极伤极绝望极时亦可堕魔,可却从未听闻过生者可以堕魔。
“我何时堕过魔道?”
他突然向前,哈哈大笑道:“那你忘了,曾经有神,拿自己神位救赎你,不过,这回你自己一脑袋砸进来,我不介意带你再堕落一次。反正,我喜欢你。”
“你、你要做什么?”
千慕勋一吹口哨,魍魉都觉醒,一层层爆破声从李布依的脚下传来,她避之不及,几双森白的苦手捅破木质的地板抓住她的脚踝,只想把她拖入修罗地狱。
系在她腰间的乾坤袋猛地震动起来,流赤飞了出来,一口咬在她脚踝上的枯骨。
因为用力过猛甚至牙龈出血。
“流赤。”李布依有些愣住了,这只从长瀚山脉上意外捡到的小兔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仗义。
流赤的神兽血液起了作用,白骨被逼退了。可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样,新的白骨又爬了上来,一样抓着她的脚,流赤只好一个个咬过去,血流的越来越多,它白白的,粉团一样的身体摇了摇,要支撑不住了。
“流赤!回来!”
她下了命令,可是流赤好像知道这是她不能解决的东西,所以还是一个劲地咬在枯骨上。
“我不要你咬它们!回来!”
她看着它,感觉它的身子都在渐渐干瘪下去。
太阳穴突突跳着,有点难以接受流赤如此衷心护主的事实。
直到它命悬一线,而她声嘶力竭,一个画面闯进她的脑海……
那是她经常做的一个梦,那个女子一袭凤袍软胄加身,挡在魔族军队前,威风凛凛。
她将手一扬,一片郁郁葱葱,压向了修罗死寂。
千慕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前的少女,这不是他认识的李布依。她浑身散发着一股生机勃勃的绿光,所有接触到她的枯骨都在一瞬间凋零。
那团忠心护主的白球,流赤,也在这道光下,慢慢复苏着,被收进了乾坤袋里。
“跑,快跑!”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如是说着,她身子晃了晃,凌空舞步突然爆发,十米高的高台,她一跃而下。居然没有任何人能拦住她,他们看她,好像在看一个神?。
脑海里一片混沌,许久没有动静。她半眯着眼睛,却有一股力量牵动着她的身体,让她逃窜。而她却一个劲地想着……
我向来知道,所说性子,必然是他最投缘。却也是他最令我深恶痛绝。我原以为是因为背叛,后才明白是因无缘。我们在三观之上没有缘分。
我很难想象,若我没有踏出枫香村,踏上玄明天险,若我的本性不是追求自在逍遥,而是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我会如何?
许是埋怨自己,终日抬不起头,枉度韶华岁月,最终随意择人嫁,了却一生。我却偏偏是这般的性子,既然如此,便要自在逍遥,便无论是何人,也休想牵着我的鼻子走。
“李姑娘!”府外,普林看着浑浑噩噩的李布依,赶紧接住她。
李布依踉跄了一下道:“快,进宫去!或者回大楚,去哪里都可以,快点离开这里!”
“什么?三更半夜,是要赶去哪里?”
“路上慢慢和你说,听我的,快走。”
“小姑娘,你这三更半夜的,是要去哪里呢?”突然一声娇唤,吓的李布依停下了脚步。
奶奶个球!真是祸不单行。
月色下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子,她生的很美,也很高贵,对了,怎么形容她来着……高岭之花,微不可攀。
长奚宗下任宗主,曲茗兆。
可是这位高岭之花,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像从土里滚了几遍才出来的一样。
“妹妹可是见过千慕勋公子了?”
“……”
李布依逃亡第一步,被曲茗兆逮个正着。本以为凉凉了,没想到,曲茗兆拉住了她的袖子。
“跟我走一趟。”
“诶?”
普林自然不会允许有人莫名其妙把李布依带走,她要是有危险,他可是要被砍头的,将手一拦道:“这位姑娘,你这是何意?”
“让一让,私事。”
普林看了一眼李布依,她飞快摇头。
是以,他勾唇道:“恐怕不能随姑娘意了。”
是以,三皇子殿下的门口,一场对轰上演。对方是要位列三宗的女人,本事不小,可普林也不弱下风,该玩的阴招,都信手拈来。
是以打的不可开交。
将要分出高下时,千慕勋的人已经赶了出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Χiυmъ.cοΜ
千慕勋出来,看了看李布依,蹙了下眉头,目光落在曲茗兆身上,那眉头就蹙得更紧了。
“曲茗兆?”
“哥哥,是我。”曲茗兆听他唤她姓名,一时眉开眼笑,扑了上去。
“我不是让你先回长奚宗,你跟过来做什么?”
曲茗兆愠怒道:“好啊,你摆平了沙川的破事,就要赶我回去,别以为我不知你安的是什么心,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和哥哥在一起。”
李布依观察曲茗兆,这位大姐,委实不是什么傻白甜一流,而是一个聪明过人的女人。
不然,也爬不到长奚宗下任宗主,这个位置。
只是世上有一种痴,名叫情。
思咐完毕,她抬头,正好看到千慕勋向她抛来暧昧的目光。
“公子。”她还是好端端地拱手一揖道。
“哥哥,这个人是谁?我怎的觉得她是个女人?她为什么在你的府邸前面。”曲茗兆整个人要贴在千慕勋的身上。
他眉头微微一挑,下意识地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是男人。”
噗,这时候我就是男人了。李布依心中一喷。
“她是大楚的使臣,来我千秋交涉。”
“那交涉的结果怎么样?”曲茗兆问。
千慕勋闻言眉头一挑,笑的有几分古怪:“宗主是要干政?”
“哪里的话。”那声娇嗔足以让人掉下一地鸡皮疙瘩了:“人家只是想给您几分建议。”
“建议?什么建议。”
“正好借此机会,去一趟幽冥海域,以求国运。”曲茗兆的声音带了几分魅惑。
李布依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幽冥海域?
千慕勋一脸你真棒,你真是太聪明了,悠悠道:“也好,但仍需提前请示父皇,开启幽冥海域。现在时日不晚,使节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先在本宫这儿住下吧。”
“哥哥,那我呢?”
“自然也是。”千慕勋脸上透着股宠溺。
是以当晚,李布依和普林下榻千慕勋的府邸。
夜色寂静,院子里种了一排竹子,月光落在竹子上,落在门前影影绰绰。
她兀自在房内跺着步子:“幽冥海域?我好像先前听你提起过。”
“我?”普林摸着下巴思咐着,把脑瓜子都想爆炸了,窗外飞来一只信鸽,他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哦,是漠王提起的。”
“他可有明说?”李布依看着他飞扑着去接那只鸽子。
半晌,从鸽子腿上取下一封信。试图递给李布依。她眼睛却连眨都不眨一眼,说道:“你念给我听。”
“那,那我是先说幽冥海域的事情,还是先念信?”普林一脸懵逼地看着恨铁不成钢的李布依。
她气急败坏,恨不得给他一记暴力:“念信!”
“哦哦,”他看了一眼信,感觉要把自己恶心吐了。
啊!天呐!为什么这两个人飞鸽传情自己还非得夹在中间。
“布依,见字如晤,我的心肝甜蜜饯……”
“呕。”
普林放下信,关切地看了一眼,“姑娘你还好吧,漠王这信真了不得,居然有催吐的效果。”
“别废话,念重点。”
“得令。”普林快速扫了一眼道:“他说刘公子明日午时就能赶来,要我们多撑一撑。”
“很好。”她眸子闪了闪,道:“现在你同说说,幽冥海域是个什么地方?”
普林又思考良久,把脑瓜用力搜索了一遍,显然,身为一个粗神经的武将,记东西这并不擅长。
“哦,是一片传的神经兮兮的海域,有传闻说,这是上古魔尊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留下的海子,还有传闻说,那是最接近神的福地。总之,千秋走商的,商人最讲究什么运势啊,凡事都要去祈个福,问问什么时候能发财。”
“所以就铤而走险,久而久之,幽冥海域就成了圣地?”李布依截下他的话头。
他又摸着脑瓜子想了想,道:“不对,这地方很邪门,所以被封禁了。”
……
次日,千慕勋上朝,向千秋帝阐明自己的来意,并以两国是否交好与千秋前途为由,提议开启封禁百年的幽冥海域,以求上古神?之福。还提议千秋帝最好御驾亲临,方可福禄延绵,耀千秋万代。
虽说千秋帝几番推辞,奈何朝堂上声音一致偏向千慕勋,如此方知何为只手遮天。遂,只得无奈同意。却连良辰吉日都来不及挑,只稍作整理,一行人就火急火燎赶往幽冥海域。
幽冥海域是伏诛海上的一角,大大小小的商船停泊在岸边,等着接这帮人前往幽冥。
李布依已联系好使节团的其余成员,准备前往伏诛海。
却见到每个人都病怏怏的,食欲不振。
“纵欲无度的后遗症吧。懒人屎尿多。”普林嘲讽道。
李布依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了这一行人,察觉他们的精力与阳气都被消磨殆尽。
“怎么回事?”她问道。
一群人踌躇的不敢说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有人蔫蔫道:“大人,那些女人,是妖怪啊。”
“看,我就说他们纵欲过度。”普林接着补刀。
“不是,”一群人统一摇头,“寻常纵欲哪有那么厉害,她们分明是会吸食人阳气的妖怪。我们觉得这沙川有古怪,这伏诛海还是不去为好。一百年,封印了一百年,为何今天开启,谁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没想到大楚的使臣如此贪生怕死。”曲茗兆从后面走来,哈哈笑道:“千秋帝都御驾亲临,你们还有什么顾忌?”
李布依的眉头蹙的更紧了,如果那晚她没有见过千慕勋统御的鬼军,她可能会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千秋帝贵为国君,这江山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夺走不成!
而现在,她怀疑,千慕勋想把千秋帝弄死在幽冥海域里。
这样一来,她怕是也得跟着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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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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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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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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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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