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田身后的,是浑身沾满细雪,头发眉毛都挂着雪粒的宇智波千绘京。
她气质淡漠,几乎与这冬季融为一体,与屋里的欢闹格格不入。
秋田手一抖,盛在盘里的蛋糕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他却浑然未觉,清润的眸子透着再也明显不过的慌张与畏惧:“主,主公……”
短刀们或多或少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不知道是这温度太低,还是千绘京的气场极具压迫力,前田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他转过头,僵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直到与其他付丧神站在一起才停下来。
察觉到气氛的尴尬,长谷部赶紧起身,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主公,远征任务结束了吗?”
他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牵强,但千绘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顺着话茬接下去:“没有,不过已经找到龟甲贞宗了。”
“不愧是主公,”见话题成功被转移,长谷部脸上的笑意稍微真实了些,他在心里寻思片刻,然后指着山姥切说道,“主公,这是我用您赐予的灵符锻造出来的打刀,山姥切国广,坐在后桌上的那位是大太刀萤丸。”
被点名的山姥切和萤丸同时站起来,向千绘京微微行了个礼。
和前者的严肃认真的不同,萤丸的神色间流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不顾鲶尾的阻拦走到千绘京面前,问道:“主公,今天你会安排出阵名单吗?”
假装没听到后排的付丧神在压低嗓子叫他回去的声音,萤丸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今天……”
话音未落,千绘京身边陡然冒出一束金色光粒,离得最近的萤丸和长谷部下意识地绷紧神经,其他付丧神也赶紧回神,纷纷离开座位,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束诡异的金光。
谁知光粒散去后,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是一个金发红眸的俊朗男人,并不是时间溯行军。只见他挑着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宇智波,你这主公当得真不错啊。”
说完,他环视四周,话语间的揶揄越来越浓厚:“光是站在这里,手下的人连话都不敢讲了。”
无论是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嘲弄,乱皱起眉头,上前一步,稍微提高了些声调争辩道:“才不是,我们只是没想到主公会回来得这么突然,一时没有准备而已!”
“杂种的借口都是一样的拙劣,”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加深,“究竟是不想接受她的到来,还是没有做好接受她到来的准备,你们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闻言,三日月温润而充满疏离意味的声音忽然传来:“不管是哪一种,都与阁下无关吧?”
吉尔伽美什侧头,刚好对上对方那双看似亲和的笑眸,语气不由得低沉几分:“本王何时允许你插嘴了?”
“在这座本丸里,只有主公能命令付丧神,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听似客气的话语却满含威慑之意,在双方之间隔上了一道鸿沟。
就在吉尔伽美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付丧神们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时,门外响起了鹤丸的声音:“主公,我把狱卒同事们送的礼物都整理……哎哎,主公,你要去哪里?!”
长谷部先是愣了愣,然后转头扫了秋田等人一眼,越过吉尔伽美什追了出去。
眼神中的责怪之意毫不掩饰。
付丧神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走廊上,鹤丸赶在长谷部之前追上了千绘京脚步,后者眉宇间神色如常,嘴角下耷的弧度也一直没有改变,只是步子迈得快了不少。见状,他忍不住问道:“主公,是他们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吗?”
“没有,”千绘京想也不想地回答道,“他们说得很对。”
刚说完,长谷部便跑了上来,忙道:“抱歉,我没有在主公回来之前管好他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
你的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绕过长廊,千绘京停在障子前面,背对着鹤丸和长谷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去跟他们聚餐吧,别忘了带新人参观本丸,熟悉一下内番。”
还没等两人回话,她便推开障子往里走去,又顺手合上,一时间,耳边剩下只有一片空寂。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开灯,就这么沉默地站着,黯淡的光线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郁之中。
片刻后,千绘京忽然抬起手臂,将障子推出一丝缝隙,低声说道:“长谷部,找个时间把拉门和屏风上的样式都换成千本格子,樱纹的太华丽了,不适合这里。”
长谷部和鹤丸没有离开,他们都忍着寒风站在走廊里,想找个机会安慰千绘京,把事情解释清楚,听到这句话,前者眼睛一亮,连忙答应下来,随后迟疑着说道:“主公,你没事吧?”
“没有,”千绘京用手抵着障子框,仍然只留着一丁点缝隙,不让他们进来,“还有,鹤丸,今天你是近侍,等会儿帮我把同事给的礼……东西搬过来。”
鹤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好,大概需要十分钟。”
障子合拢了。
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轻柔而冰凉,落在屋檐上,院池中,逐渐化成了水。
长谷部微微敛眸,心思沉重地问道:“十分钟是不是太快了?”
“对于主公而言,时间刚好,”鹤丸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在半空化为白烟,“她很快就能把刚才的不愉快压在心底,开始处理工作的。”
“压在心底并不意味着解决,这样只会让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糟糕。”
“嘛,谁知道呢……”
说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后,鹤丸转身走向仓库,长谷部则无奈地轻抚额头,朝聚会的方向走去。
仓库离审神者的居所不算远,用不了十分钟就能把东西搬过来,但鹤丸还是坐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十分钟之后,准时敲响障子框。
“进来吧。”
他推开障子,迎着风雪将几个大包裹拖进来,然后将障子关上,把包裹搬到一边,问:“主公,这些礼物……还送给秋田他们吗?”
千绘京一直记得要给付丧神们带礼物的事,但药研没有给狐之助发礼物清单,所以她只能托同事们买了些有趣的东西,大约有上百件,带回本丸让他们亲自挑选。
千绘京握笔的手顿了顿,下一秒,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先放在这儿,以后有机会再说。”
末了,她又说:“友坂白杉的信息调查得怎么样了?”
鹤丸坐到矮几前,余光不小心扫到了夹在文件中的一张和纸,纸上字迹潦草,字符没有顺序,是打草稿用的,然而,在这些不起眼的草稿中,却以相对工整一些的字写着“止水”二字。
墨迹没有干,应该是刚写完不久。
千绘京想念止水了。
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这股情绪就被压制住了。
正事要紧。
“我以主公的名义分批召集其他本丸的付丧神参加晚间聚会,那些本丸的付丧神都是以前和主公同为候补审神者的同事,用‘帮助作为候补审神者的主公’为理由聚在一起,不会显得太刻意,”鹤丸将自己收集情报的方法说了出来,“在聚会的过程中,我又通过他们结识到了资历更老的付丧神,无论是谁,对友坂白杉的评价都是出奇的一致。”
“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千绘京觉得奇怪:“可我看见他在论坛上很活跃。”
“我也问过他们这件事,”鹤丸轻叩下颚,思索道,“不过看样子他只是表面上很活跃而已,私底下的审神者活动一项都没参加,就算现身,也是以召集者的身份给大家讲规则,填资料,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明明是这么神秘的一个人,却对千绘京的事情格外关注,甚至为了看清楚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还特地找时政要来转送文件的差事。
友坂白杉在撒谎。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此想着,千绘京的眉头越蹙越深,呼吸的频率也变乱了起来。
在地狱工作的这两个月里,她遭遇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一个人就算再精明,再冷静,也不可能同时处理好这么多问题,这些问题就像蜘蛛网,一段接着一段,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只要稍稍有所松懈,这张网就彻底毁了。
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剩下,也未免太荒谬了。
就在心中的焦灼聚集到一处,无法开释时,头顶传来了一阵微凉的触感。
鹤丸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头,然后收回手,平稳的语气让人很难把他和平常那个爱闹腾的鹤丸国永联系在一起:“这件事情由我来开始,也该由我来结束,无论收集到什么样的情报,我都会一一核实确认后再汇报给主公,主公尽可放心。”
现在的千绘京的确有些力不从心。
她将视线放在桌面的出阵安排表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抬起头,看着鹤丸:“你觉得自己是工具吗?”xǐυmь.℃òm
鹤丸不明白千绘京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按照真实的想法,回应道:“主公对工具的定义是什么样的?”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干什么。”
“不觉得,”他的目光泛起一起困惑,“如果这样就算工具的话,那不仅是付丧神和审神者,还有审神者和时政高层,狱卒和阎魔大王,只要跟上下级关系沾边的不全都是吗?”
这时,雪沫从窗外飘进,顺着微光渐渐消融在榻榻米上,留下几点微不可见的水渍。
千绘京将暖炉桌的被子掖到腿上,平静的态度看不出半点异常:“除了在工作上听从命令,还有日常生活。”
秉承着父亲的理念活到现在,她竟有些不太确定了。
不同于云里雾里的摇摆不定,鹤丸的答案非常明确:“这么说吧,主公,站在付丧神的角度来讲,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听从审神者的号令,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工具,工具是比上下级关系更深层次的言听计从,除了会说话之外和物品没有任何差别,但我不仅会说话,还会结交朋友,独立思考,独立判断,给朋友制造惊喜,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明朗地笑起来,琥珀色眼眸中似有阳光闪耀:“只要我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工具,不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吗?”
纯粹的答案。
纯粹的人。
千绘京不再追问,只握住笔,继续安排内番名单。
心情好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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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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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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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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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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