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带尾端随着千绘京越来越快的步子微微扬起。

  她的脸色与这鲜艳的束带截然相反,铁青,青得几乎发紫。

  吉尔伽美什难得好心情地跟在她后面,看起来明明是非常悠闲的步伐,却总能和后者保持着从一开始就没有变化的距离。

  但等走到公用走廊时,两人都停了下来。

  因为同伴们都聚集在一处,而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小孩子。

  很眼熟。

  加州清光原本在笑着和小孩子对话,今剑也从人堆中努力探出脑袋,打算好好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可就在这时,轻松热闹的氛围忽然沉寂了大半。

  察觉到异样,小孩子稍稍偏过头来,在看见千绘京的一刹那,他那双澄澈的冰蓝色眸子里迅速闪过一丝错愕。

  “是你啊,”千绘京没有想太多,“这个世界还真小。”

  奇犽迟疑了几秒,伸手拉下连帽,然后不清不楚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这不是熟人之间见面时该有的反应。

  “原来你们认识,”友坂白杉打断道,“那还真是奇怪,既然认识,你怎么不……”

  奇犽没有给他继续讲下去的机会,只来到千绘京面前,干净的少年音此时略显低沉:“宇智波千绘京?”

  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态度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淡漠了很多:“不错。”

  以前那些企图抓捕她的人也是这种语气。

  难道这孩子也从千耳会接到了任务,想抓她去领赏金?

  由于两人明显不太友好的对话,本就尴尬的气氛彻底陷入了沉闷。

  压抑感在空中弥漫。

  良久,奇犽终于埋着头,将手揣进兜里走了。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出鞋底沾地的声音。

  千绘京目送他远去,隔了很久才面向众人,问:“他刚才跟你们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都逐渐变得古怪起来,疑惑中带着调侃,调侃中带着探究,最后,还是加州清光轻咳一声,道:“那个……刚才那孩子说他的兄长想要主公的联系方式,所以特地来问我们……”wWW.ΧìǔΜЬ.CǒΜ

  千绘京:“你给他了?”

  “没有,”清光摇头,“正因为没有给,他才会一直把我们拦在这里。”

  闻言,今剑又补充道:“我们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古怪,正想打电话联系主公,主公你就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奇犽所谓的兄长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假扮成鹤丸的男子,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的计划是分成两步执行,弟弟负责拖住随时可能来增援的付丧神,哥哥则负责进攻,等付丧神们反应过来时,千绘京可能早就被杀了。

  还好有吉尔伽美什帮忙。

  “590号!”

  正思考着,友坂白杉忽然冲上前来,双手搭在千绘京的肩膀上,眼睛充满了八卦之光:“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千绘京身形一滞,根本没来得及打开友坂白杉的手,其他人也因这句话纷纷把目光转过来,视线汇集于一处,灼热得令人窘迫。

  “哎哎!”今剑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诧异,“主公居然有喜欢的人了吗?!”

  身后传来英雄王饱含揶揄意味的缓慢上扬的“嚯”声。

  加州清光和鹤丸国永则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表情都是微愕。

  一心只有工作和审讯的千绘京竟然会有喜欢的对象,这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一个意外的消息。

  见千绘京不说话,友坂白杉又凑上前了几分,抓着千绘京肩膀的手劲越来越大:“果然,快跟我说那倒霉蛋是谁!”

  后者沉默两秒:“你想干什么?”

  “掌握第一手消息拿出去卖高价啊!”

  “……我确实有喜欢的人。”

  众人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呼吸频率集体减少,千绘京甚至能听到他们强而有规律的心脏跳动声。

  看来不说清楚是不行了。

  半晌,她直视着友坂白杉,一字一字地慢慢开口道:“是你。”

  ……

  ……

  ……

  #机智如我#

  友坂白杉瞬间垮下脸,他松开千绘京,颇为失望地摆了摆手:“算了,你还是让我多活两年吧。”

  “下次再问这些问题我会直接拿你涮火锅,”千绘京看向同样是一脸失望的加州清光,“怎么,你也有兴趣?”

  清光连忙回神,抽着嘴角倒退一步:“有,有一点啦,毕竟是主公的事……”

  只要是跟千绘京有关的事他都很想知道,这是事实,他不会撒谎。

  更何况……看千绘京刚才的反应好像确实是有喜欢的人的样子。

  说实话,他挺在意的。

  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好在千绘京也没有计较,她很快就把小插曲忘在脑后,问出了正事:“龟甲贞宗呢?”

  清光愣了愣:“在休息室里,阿枪正看着他。”

  “好,我去去就回。”

  此时,夜已深了。

  不算宽阔的休息室中,一共有三个人。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千绘京的语气平稳而充满威慑力,但溯行军并没有乖乖离开,他摇头,宽大的斗篷飘动,露出了暗藏在里面的狰狞面孔。

  “不用担心,”千绘京理解他的意思,“现在的他对我造不成什么伤害。”

  末了,她又看向蹲坐在角落里龟甲贞宗:“而且他也懒得攻击我。”

  话说到这份上,溯行军仍然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见状,龟甲贞宗发出了极具讽刺意味的嗤笑:“连时间溯行军都对你这么忠心,你可真是位与众不同的审神者啊,宇智波千绘京。”

  男人懒懒地靠在墙壁上,斯文俊雅的面容满是毫不掩饰的憔悴,他神情平静,那双本该透亮的双眸如今变得却变得浑浊不堪,连眼白都呈现着暗灰色,仿佛受到了污染,只剩下一片死寂。

  是否会被送去时政审判庭对他而言根本没有意义——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同的只有死法罢了。

  看着他,千绘京沉思片刻,最后问出了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你恨我吗?”

  龟甲贞宗闭上眼睛,但嘴角噙着的冷笑并未敛去:“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我曾经说过我对时政的奖励不感兴趣。”

  “人类都是骗子,我早就习惯了,你的存在只不过是让我对此更加深信不疑而已。”

  千绘京不置可否:“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放心?”龟甲贞宗微微睁开眼睛,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如今却流露着一丝困惑,“你放心什么?”

  “你讨厌我,但不憎恨我,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你跟我说实话的概率会更大些。”

  他愈发不解了。

  “其实我今天来是要问你一件重要的事,”千绘京越过溯行军走到龟甲贞宗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的暗堕是不是和审神者有关?”

  伊吾曾经提到过,时政成立这几百年来平均每年都会发生付丧神暗堕叛逃的情况,除去主观因素,大部分付丧神都是在遭到无法承受的压力时心态崩溃,本质突变影响体内灵力,情绪和理智同时失去控制,从而堕落为见不得光的暗堕者,龟甲贞宗对人类的厌恶深入骨髓,所以不难猜出审神者就是导致他暗堕的元凶。

  只是……

  千绘京想不出具体的原因。

  突然,龟甲贞宗笑了。

  他大笑着,一边摁住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扶墙站起,溯行军见了赶紧把千绘京拉住,随后抽出长/枪,将枪头对准了身形不稳的龟甲贞宗。

  千绘京也不阻止,就这么看着双方对峙,直到那嘲弄冰冷的笑声渐渐消失。

  “我会让你知道的,”龟甲贞宗歪了歪头,表情有些病态,“让你知道你们这群所谓的审神者有多‘伟大’。”

  他将手放在衣领上,手指一蜷,粉色领带落地,衣领大大敞开,像是还嫌不够彻底,那双指节分明的手继续向下挪动,结实而紧绷的胸膛随着衣衫掉落暴露在了空气中,上方肉体一览无遗。

  男人的身材十分完美,宽肩窄腰,身上的每一处肌肉线条都似经过了精心描绘,匀称,漂亮,挑不出半点瑕疵。

  但不知为何,他的颈脖上缠着一根红绳,为了不让千绘京有所察觉,他解开红绳的速度非常快,甚至还特地侧过身,借用视野盲区躲过了千绘京的视线。

  “呼唔,呼唔……”

  溯行军的喉咙里发出了戒备的低吼声。

  忽略掉他的敌意,龟甲贞宗转身正对着千绘京,将审神者的“杰作”全部展现出来。

  凌乱斑驳的鞭痕刺眼地刻在他的胸膛上,凄惨异常,有的伤口则结成了痂,恍若一只只蜈蚣嵌入了皮肉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千绘京也能感觉到那鞭子打上去的时候是一种多么刺骨的疼痛。

  “看见了吧,”龟甲贞宗的指尖依次划过那些旧伤,最终停在一道从左肩蜿蜒到腹部下方,被裤腰遮了一小半的疤痕上,“这是我的主人用刀劈出来的。”

  “包括这些鞭痕,烙痕,还有被打出的淤伤,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所有可以用灵力治好的伤口他都不会管。”

  “因为他很喜欢这些东西,残酷的美感,淋漓的鲜血,冰冷的刑具,只要是能给付丧神带来痛苦的东西他都喜欢。”

  新伤与旧伤重叠,再也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但他只能忍受,不能反抗。

  他原以为自己的顺从可以改变审神者,却没想到最后被改变的竟然是自己。

  是他有眼无珠,才给了别人践踏他的机会,

  残虐,是他给所有审神者打上的一个标签。

  作为付丧神,他从获得身体的那一刻开始就失去了主宰自己生命的资格,其实他早该意识到这点的,但他的世界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又怎么能听见命运带给他的忠告。

  “我不记得这些伤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龟甲贞宗的声音中掺杂着几分苦切,“宇智波千绘京,你能告诉我吗?”

  他注视着千绘京,那双被污染的眼睛依然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中蕴含了太多的往事,凄凉而不自知。

  面对他的问题,千绘京什么都没回答。

  或许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答案。

  为什么会放任审神者残害付丧神。

  为什么要对受到虐待的付丧神进行讨伐。

  时政这潭水,远比她想象的深得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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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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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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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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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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