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子头戴宝冠,身披天衣,上面绣着功德水,下描雷池,郁郁雷声中,雷神睁目,眉宇间满是威严。
他的对面,正端坐一个道人,绡金道髻挽起,一件玄色宝丝道衣披在身上,脚上踏着一双小履鞋,目中灿然有光,摇摆着手中的拂尘。
“果然还是九荒大圣厉害,”
道人眉宇萧疏,说话云淡风轻,身上的玉佩自然氤氲出宝气,屏蔽天机,让他不会因为提到上境大能就被对方感应,从而惹下灾祸,笑道,“刚来天庭就动作不断,都是不小的手笔。”
“是啊,”
雷神子即使见识过封神大劫的风起云涌,见识过那个非同一般的纪元中很多不可思议的人物,可现在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慨,道,“一个周天星辰大阵,一个威压龙族,每一个都不是小事,也不是一般天庭高层有胆魄,有手段能够去做的。”
“毕竟是新晋上境存在,还是出身于妖族的大圣。”
道人拂尘一摆,霜色飒飒如雪,弥漫上下,他不紧不慢说着话,道,“有力量,无顾忌,想上位,就得这么锐不可当!”
雷震子听了,微微颔首。天庭作为诸天中有数的大势力,规矩森严,上下有序,金字塔顶部的人物掌握和瓜分天庭的大部分利益。后来的强势人物要想加入金字塔顶端,肯定不可能循规蹈矩,因为那样只会给上面的人添砖添瓦,差距越来越大。唯有勇于做事,勇于担当,才可棋由断生,开创新的局面。
只是道理很简单,简单到只要想一想就能够想明白,可真能够敢做,能够做到的,就很不容易了。雷震子刚要说话,蓦然间,他有所感应,然后用手一指,雷光悬镜,花纹垂落,照出外面的景象,只见不知何时,浩浩荡荡的紫青之气升腾,簇拥一架遮天飞辇,正徐徐驶出南天门,四下香腾瑞霭,万千星灯散彩,光芒垂落,似花团锦簇,还有高张羽盖,打起幢幡,金钟声声,玉磬鸣鸣,上百的童子玉女,成千的天兵天将,一个不少。
即使是通过术法观看,可仪仗中那一种铺天盖地的威严依旧从镜光中传出,引动四下的雷光若水波般荡漾,来来回回,再然后,只听咔嚓一声,裂为齑粉。
雷神子趁着术法没有给自己造成反噬的时候,果断将之隔绝,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南天门方向,沉声道,“玄天圣君离开天庭,准备前往地仙界了。”
他身为天庭的天官,就不和道人一样,称呼李元丰的鬼车真身为九荒大圣,而是以天庭官职称呼,是玄天圣君。
天庭同僚嘛,大多数是用官职。
“天庭的帝君们啊,”
道人则是看向天庭深处,在那里,紫青垂拱,郁郁深深,这一位九荒大圣能够这么快动作,帝君们对于四海龙族,特别是对龙族控制的地仙界的海域水域的心思昭然若揭啊。帝君们看到龙族在此纪元中蒸蒸日上,早就有点后悔了,如今九荒大圣这个“恶人”跳出来要对付龙族,他们岂能不巴巴地顺水推舟?
“稳坐钓鱼船。”
道人猜测着帝君们的心思,要是这位九荒大圣成功了,天庭就可以加强对四海龙族的控制,多攫取一部分的利益,天庭受益;要是这位九荒大圣失败了,正好可以打击他在天庭的威势,毕竟天庭帝君中,除了勾陈帝君,其他四个人也不太喜欢这位妖族大圣。不管如何,帝君们都稳坐钓鱼船,坐观风云。
这不是帝君们的智慧多么深如海,更为重要的是,帝君们占据高位,站得高,看得远,拥有的权势多,选择就多,所以才能够从从容容。
“通知龙宫了吧?”
道人掩下自己的诸般心思,又看向南天门,道,“这一位九荒大圣气势汹汹去,看样子不闹腾一场,不会罢休的。”
“龙宫在天庭的朋友可是不少,用不着我们越俎代庖。”
雷神子笑了笑,面上满是温和,龙族能够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并能够成为天庭的一方诸侯,最起码,在经营人脉上做的无可挑剔。什么送宝贝,送奇珍,送侍女,送坐骑,等等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通风报信这样的小事,早会有人做了。
“那我们就看一看热闹吧。”
道人坐直身子,姿态轻松,心里却是转着别样的念头,这事儿说大不大,可说小绝不小,结果会影响到自己门后势力的布局。
地仙界,龙宫中。
长廊精致,两侧彩画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图案,隐隐是白鹤翩翩下来,清光一片,似乎随时能够跳下来,站在地面上起舞。再往里,则是七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上面星辰灿烂,金碧交加,不计其数的龙族文字交织,礼赞时空。
因为纪元的推进,以及西牛贺洲逐渐的变化,阳间天身为龙族金仙也常常待在地仙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快地得知地仙界发生的事情,以及天机的演化。
阳间天坐在里面,他用手按着眉心,在那里横纹繁杂,丝丝缕缕的劫气蟠结,隐隐的,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风声,有雨声,有雷声,不是诗情画意中的那种声音,而是大风,大雨,大雷,成灾难之相,无穷无尽,不见尽头。
正是当日这位龙族的金仙阻挡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冲击上境失败后,染上的天地之劫,天道厌之,委实可怕,到现在都只能够勉强压制,还时不时爆发。
他的对面,跌坐一位佛陀,檀金梵身,跌坐浮屠,舍利莲花高举,熠熠生辉,有一种琉璃净光,能够驱散所有,在阳间天跟前都毫不逊色,实打实的梵门大能。
来人梵法精深,即使现在只是一具佛化身,依旧有不可思议之能,他看着阳间天一时的苦楚,开口道,“如此之劫,沾上后,劫数加身,没有太好的办法,最好的就是用天地功德以及气运抵消,是个水磨工夫。”
大佛说话,四下有着金弧,经文弥漫莲香,他修为精深,却也不敢帮忙镇压,那样的话,只会传到自己身上,得不偿失,继续道,“道友你且慢慢镇压恢复,此纪元天运波澜壮阔,要比平时会恢复地快。”
“嗯。”
听到眼前大佛的话,阳间天神情好了不少,不只是因为对方来将梵门中低档这种天地劫数的法门告知,也是因为梵门字里行间表达出的善意。
“善意。”
阳间天当然知道梵门为何这么做,一来自己本来就和梵门走得近,替梵门出过力;二来就是西牛贺洲出现变局,梵门要面对的局面复杂了很多,所以愿意放下架子来笼络对西牛贺洲有影响力的势力了。在西牛贺洲,龙族的影响力不大,可真的有。
“九荒。”
阳间天想到这,突然想到一个名字,眸中一寒,自己受劫也好,梵门的变化也罢,都是来自于哪个可恶的九头鸟!
正在这个时候,蓦然间,一声声轻鸣传来,似是鹤唳,又如同凤凰鸣叫,千千百百的清光投了过来,到了宫殿外,徘徊在檐下,来来回回,最尾端,是星火之相,曳彩生辉。
“嗯?”
阳间天手一招,清光化符,悬于掌上,他展开一看,神情就是一片阴沉,身子周匝甚至有怒火化形,状若龙虎来回咆哮。
“有事?”
殿中的大佛隐有猜测,他念头转了转,径直问出口。
“九荒大圣要来了,打着的是天庭玄天圣君的旗号。”
阳间天手若莲花盛开,把传来的信符全部散去,身上的怒火不散反而熊熊燃烧,他皱着眉头,冷笑道,“来的倒是真的快!”
声音冰冷,蕴含着愤怒,不但是愤怒于对方大张旗鼓地来,而且愤怒于对方来的如此之快!
实际上,自从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在星宫中和万星之主提四海之事,消息就已经藏不住,传到龙宫中,让阳间天知道,现在只不过是真正出动了。
大佛待在龙宫,也是因为知道此事,现在听到九荒来的这么迅疾,不由得心中一动,挑拨道,“天庭到底是天庭,四海龙族再是恭顺,不完全纳入天庭体系,天庭的帝君们也不会放心。阳道友,你得多个心眼。”
这挑拨毫不遮掩,就是摆了出来。反正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想要用话术来起作用千难万难,最重要的还是利益,以及不可反驳的道理。
阳间天沉着脸,他对天庭以及天庭帝君们的做法非常不满,不过他同样知道,天庭不是好东西,梵门也不是善茬。别看现在说得好,真让他们找到机会,他们的吃相同样不好看!说到底,龙族虽然有金仙坐镇,可是顶层力量还是差一点啊。
轰隆隆,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阳间天沉吟时,天穹之上,出现大片大片的雷光,不是惨白地令人心悸的那种色彩,而是纯青一片,展开后,恍若画卷冉冉,弥漫着一种来自于至高无上的高贵。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想要臣服。
轰隆隆,
在同时,雷音继续,若金钟大作,四下弥漫着肉眼可见的音轮,金灿灿的,非常耀眼夺目,日月星在其中升腾,照明四下。
在雷光和雷音的交错中,一架华丽到无以复加的宝辇出现,一位看上去面容阴鸷的少年人端坐在上面,背后惨绿色大盛,九个鸟首攒起如环,身上披着玄天圣君的天服,悬着宝珮,叮当作响。身前金童捧香炉,玉女打香扇,至于天兵天将,跟在后面,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林林总总,杀气腾腾。
轰隆隆,
这样的威势,这样的气象,这样的威严,别的不说,把四海中的各种各样的水族,不管男女老少,修为高的,修为低的,都有一种面对煌煌天威之感,难以自已。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大的动静。”
由于现在纪元来临,天运地气勃发,四海作为地仙界的重要水域,经常出现以往想象不到的变动,比如海啸,比如水底漩涡,比如原本被镇压的凶兽脱困,等等等等,各种各样,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四海龙王经常聚在一起,群策群力。这个时候,他们感受到震动,纷纷叫嚷出声。m.χIùmЬ.CǒM
“天使降临。”
倒是东海龙王见识最广,他眉心剧烈跳跃,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严,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他牙关紧咬,道,“不过这次声势好大,难道天庭是有真正大人物当天使?”
“真正的大人物?”
三位龙王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不由得想到这几个字代表的深沉的权势和力量,面如土色,天庭要派这样的人物当天使的话,又该是何等大事啊,四海龙族可不愿意参与这样的大事的。
“这样的事儿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
东海龙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诸般情绪,然后整理衣冠,把香案摆出来,上面供奉天庭五帝君,旁分八极九霄,等等等等,紫青萦绕,郁郁不散。
东海龙王领着其他龙王,以及殿中的所有人,上前行礼,恭恭敬敬,念叨有词,无非是帝君神威,天使什么,等等等等。话语落下,弥漫在四海中可以翻江倒海的无上威严开始渐渐收敛,压在众人心头的大山渐去。
“呼,”
见到这一幕,众人都长出一口气,天威难测啊。
在同时,李元丰已经将自己的宝辇停下,停在阳间天所在的龙宫的殿前。
噼里啪啦,
宝辇停下后带起的余波,若浪花拍岸,打在龙宫的天青色宝石上,居然弥漫出肉眼可见的星火,相互碰撞,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有一种急促。
“都天使,”
李元丰坐在宝辇上,看向龙宫,声音朗朗,带着峻意,道,“出来吧。”
阳间天阴沉着脸,自龙宫中走出来,都天使是他在天庭上的授官,只是一个闲散青贵的官职,只是用来来表示四海龙族对天庭的恭顺和服从罢了,平时绝没有人敢这么称呼他。现在眼前这个可恶的妖怪特意点出都天使的天庭官职,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都天使,”
李元丰见阳间天出来,大袖一展,站起身,身上的玄天圣君的符牌发出轻响,隐有万千仙神吟唱,他居高临下,声音中有一种斥责,道,“你虽然挂着这个天职不做事,只拿天庭的天俸,典型的尸位素餐,可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懂得天庭的规矩。”
李元丰的声音渐大,如打雷一样,道,“你无缘无故地攻击天庭同僚,是何居心?难道四海龙族这么厉害,以为族中规矩能够大过天条?”
“狂妄,自大,你都天使以及龙族,必须要给我和整个天庭一个满意的交代!”
李元丰声色俱厉,还不停地扣帽子,让人不可阻挡。
“我,”
阳间天听了,怒火更盛,可想了想,又说不出话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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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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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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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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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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