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下,跟着走进去,就见他已经站在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坟墓前,嘴里咬着个小型的手电筒照着墓碑,在用纸笔抄写上面的碑文。
子夜十一点,整个墓园黑漆漆一片。
夜风吹过,坟前松柏随风摇动,沙沙声不断。
乍一看,那一排排的墓碑就像是隐藏踞伏在夜『色』下的鬼影似的。
我站在原地,实在是很纠结。
今晚的赵奇比以往更让人觉得诡异,他似乎是在两个人之间不停的转换。
一会儿是赵奇本人,下一秒却又变成了那个霸气外『露』的‘神秘人’。
他只是让我抄墓碑,其它并没说明。
我能看出,他并不是在故意刁难我,也没想耍弄我。
之所以在我看来他有些话说的不清不楚,完全是因为,他认为我应该知道他让我这么做的目的,所以省去了废话。
事实是,我也感觉我是真该明白他想干什么,不过前提是——我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如果能看见鬼,我自然会看到他说的‘墓碑前有人’和‘墓中有人对着你抄画’是怎么一种情形,也就不难判断面临的究竟是什么状况。
可我特么现在没了鬼眼,这对一个阴倌来说,等于是两眼一抹黑。
然而,在我潜意识中清楚的认定,我失去鬼眼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某些人知道的。
那样的话,我可能会陷入完全的被动,甚至会被人借机钻空子,陷入危险之中。
想清楚这点,我没再过去追问赵奇什么,径直走到了左边的一个坟墓前。
夜『色』阴沉,月亮都躲到乌云后面偷懒去了。
昏暗中,我根本看不清墓碑上的字迹。
想到包里那些‘杂七杂八’中有常备的手电筒,我就想拿出来。
可是手刚伸到背后,就觉得一阵冰冷,感觉就像是把手伸进了冷冻柜里似的。
下一秒钟,那个有些不着四六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占便宜啊?瞎『摸』什么!”
“我拿手电啊!”我一脑门子黑线。
从刚才我就感觉背上驮着一个‘人’,现在已经证实,的确有个看不见的家伙正趴在我后背上。
我怎么都想不通,这货不是该无牵无挂,乖乖去阴司冥海了吗?怎么着就又跑回来了?
我狐疑不解,却又哭笑不得。
因为现在压在我身上的家伙,正是**头!
这一次我看不到**头,却听她又在我耳畔鬼鬼祟祟说道:“别点灯!你一点灯,鬼就会看出你是人!”
“不点灯我怎么抄碑文?”
“你傻啊?靠近点不就行了!”
我能感觉到,**头在身后狠狠鄙视了我一下。
我看了不远处的赵奇一眼,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朝着坟墓走近两步,蹲在了墓碑前。
“你为什么没有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嘴里问着,同时眯起眼睛查看墓碑。
“嘿嘿,帅哥,不,大帅哥,你还真是关心我。”
肩后传来**头的轻笑,“你放心,我已经去过该去的地方了,我送走了『奶』『奶』,现在回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我一时没想到问题的重点,脱口问道。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你是怎么回来的?”
按照破书上的记载,鬼魂一旦去了阴司幽冥,除非是七月十五当天,否则是绝不能回归阳世的。
**头没有回答我,而是小声说:“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头我再跟你解释吧。现在咱要做的,就是‘国共合作’,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找谁?”我听出了关窍。
赵奇半夜带我来墓园,并不像是为了找韦无影。
**头去而复返,更加神秘,但好像也是为了要找某个‘家伙’。
而且,她要找的,似乎和赵奇要我找的是同一个人。
**头这次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然而我却更加云山雾罩。m.χIùmЬ.CǒM
她说了三个字——找画师。
“画师?”
“哎呀,你就先别多问了,过后我会跟你解释的。赶紧干活,要是让那家伙先找到画师,我特么就要倒血霉了!”**头急切的说道。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拿过纸笔,开始抄写墓碑内容。
**头曾经开玩笑的说——阴倌和鬼是死对头。
这话我并不完全认同。
因为,在我接触的鬼魅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良善的,甚至比起某些活人,更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但我不否认,和鬼魅精怪接触时,我本能的会对他们有所戒备。
这种防范是必然的,是无法避免的,毕竟是阴阳殊途,另一个世界对于我而言,还是很陌生的。
可万事都有例外。
对我来说,**头这个逗『逼』鬼,就是一个例外。
我喜欢她的『性』格,同情她的遭遇,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我相信她是个绝对善良的女孩儿,无论做人还是做鬼,都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你的字真丑,对了,你说过,你除了是阴倌,还是法医。你们学医的,是不是都要学习写‘天书’啊?”**头在我耳边叨叨不休,“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你们学医的字都写的这么潦草,那你们能看懂你们同行写的是什么吗?”
不等我回答,她又连珠炮似的问:“我特么更好奇,你连鬼都看不见,又是怎么能做阴倌的?”
尽管我心里有太多疑问,可我还是不想再搭理她了。
这个货的脑回路压根和一般人不在一条线上!
还‘特么特好奇’……
你能看见我的字丑,难道就看不到我在干嘛?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墓园里,我拿着纸笔抄写碑文。
更要命的是,甭管你**头再逗『逼』,你特么都是个鬼!
我身上背着个鬼,在抄墓碑……
没有哪个是天生的熊心豹子胆,我是阴倌不假,可此时此刻,我要说我心里不发『毛』,鬼都不信!
居然还跟我讨论‘见鬼’的问题……
抄完墓碑上的文字,我深吸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碑文上方镶嵌的两张椭圆形照片。
看清照片中人,我不禁一呆。
刚才我最先看的就是这两张照片。
那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至少年过六旬的老人,是一对老夫妻。
我之前看的时候,照片里的两人,都面沉似水,眉宇间似乎还有着一丝勃然的怒意。
然而,此刻再看,照片中的老两口,竟然全都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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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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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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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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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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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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