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清离开的时候还是夏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几船货并不用他们操心,自有底下的管事伙计帮忙运送到粮仓里,并且雇佣了不少人看守着。
一家人再次团聚,白氏拉着儿子的手泪眼汪汪的,恨不得将儿子的衣服扒下来好好看看伤口。
“娘,娘你别动手。”刘润清嬉皮笑脸地躲开母亲要解他衣服的手,“伤口早就长好了,就是手臂还不够灵活,大夫说让我这段时间不要提重物,不要剧烈运动就没事。”
“你又哄娘。”白氏知道儿子这是怕她担心,抹着眼泪说:“真是老天保佑,我明天就去城外光明寺还愿。”
刘墉拍拍儿子的肩膀,也是心有余悸,“幸亏你没事,不然你娘能把我撕了吃了。”得知儿子遇到水匪还受了伤,妻子每天看他跟看仇人一样,他又何尝不担惊受怕,可儿子大了总得练着独当一面,总不能一直躲在父母身后做个被人护着的娃娃吧?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出了正院,刘润清就将怀冬叫到自己的院子来。
这些天,怀冬可谓是焦头烂额的,他一直都是按着少奶奶定下的规矩行事,经常派人去各个寄养人家探视,可如今弃婴人数越来越多,他手里能用的人除了他就只有腊梅和另外一个伙计,一圈探视下来,都要花费好多时间,况且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力有不逮。就在他送出信的这几天,又有一个弃婴死了,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急得要死,听说少爷少奶奶回来了,瞬间有了主心骨,一早就在外院候着了。
“少奶奶您可算回来了。”怀冬一看到夏仲春,坚强的大男人突然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儿落下来,只有亲自参与到救助弃婴这件事中来,才知道少奶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哭什么?!”刘润清训斥道:“你火急火燎地让我们快些回去,就是让我们看你哭的?”
“不是,不是。”怀冬忙揉揉眼,想将眼泪揉回去,无奈越揉眼睛越红,所幸不去管它,细细将这段时间的异常告诉她,“自从少奶奶离开后,陆陆续续有寄养的女婴死亡,我让人检查过,并没有在死去的女婴身上发现被打被虐的痕迹。”
“那几家怎么说?”夏仲春神情平静的令人心生恐惧。
“大部分人家都说孩子生前得了病,具体什么病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我们去的时候他们还找来大夫作证,有的人家说不出来原因,但在孩子身上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我向段大人回禀此事,段大人派了捕头来,什么都没发现,此事就此作罢。可我认为越是这样看着没什么痕迹,其实更能说明这里边大有问题。”
“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夏仲春黝黑的双眸平静地看着怀冬。
“我的判断依据是,死去的女婴无一例外都瘦的皮包骨头,他们给的说法是生了病吃不下去东西;第二个依据是,与女婴差不多大的、他们自家的孩子不说白白胖胖,但看起来很健康;第三个依据是,这一个月内几个村子共夭折了七个孩子,只有一个是自家的孩子,剩下的六个无一例外是寄养的女婴。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就算是傻子,看了这组数据也能猜到这里边有猫腻,可经过阿元的事情之后,大家都变得务必谨慎,都是有预谋的或者在事发之后迅速毁灭所有证据,让人无从查起。
怀冬:“此事我已经跟段大人回禀过了,段大人也说不正常,但似乎他在忙很重要的事情,打听您快回来了,就说让您回来调查。”
“呵呵,他一推二五六,到底谁是县太爷?”刘润清被段希元的话给气笑了。
“不能这么说。”夏仲春为段希元辩解道:“我猜他正在联合其他州县请求上边赈灾呢,相对于几个女婴的死而言,全县百姓的性命才更重要。”每个人的性命都应该是平等的,但作为一县父母官,他必须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几个人和几十万人,孰轻孰重,谁都能分得出来。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刘润清问。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事事询问她的意见了。
“接下来,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打理粮庄的事情,我下去走访一圈,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还有一事要跟少爷少奶奶回禀。”怀冬说:“今年五门吴川县几乎颗粒无收,很多人家的存粮已经吃尽开始买粮了,丰年粮庄一直按平价卖出粮食,刚开始的几天全县的百姓机会倾巢而出,几乎将粮庄的粮食买个精光,现在粮仓里已经没有粮食了,这时候王家就开始卖高价粮了,百姓们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光景,都蜂拥而至,将王记粮庄挤得水泄不通,王记就开始提价,从一开始的二十文一斤到二十五文,再到三十文,而且还不是敞开了卖,每天只卖一点点。为了买到一点点粮食,很多人大打出手,见血的都有。”
“已经这么严重了?”夏仲春瞪大眼睛,“三十文?他怎么不去抢?”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王郢了。
“这跟抢没什么区别,他们要玩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把戏,幸好我们这一批粮食运回来的及时。”
“事情没那么简单。”夏仲春神情严肃,“这种情况我们早就跟段大人提过,他不可能不做防范,可为什么王家现在却能卖高价粮而不出手整顿?”wWW.ΧìǔΜЬ.CǒΜ
“难道他也被王家收买了?”刘润清如此猜测,不过很快就自己否认了,“要是这样,他为什么还允许我们去外地收购平价粮食?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所以,这件事定有人在背地里搞鬼。”夏仲春笃定道,她叹息一声:“一桩桩一件件,好似迷雾一般,拨开云雾就能探索出真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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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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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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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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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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