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怎么回事,入了冬之后,不仅没有下过雪,连雨都没下几滴,干得很。”夏仲春搓搓手,将披风交给腊梅,一脚迈进了刘润清的书房。
刘润清正低着头写东西,闻言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边给她搓着冰冷的小手,边说:“谁知道,说不定正憋着呢——你不是下乡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入冬了,夏仲春挨家挨户去寄养的人家探望孩子们,因为女婴太多,她已经去了好几天了。
“都探望完了,除了几个入了冬有些咳嗽,其他的都还好。”夏仲春一提到孩子们,脸上的笑都止不住,“时间过得真快,一年又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将她们送走的时候,好几个说话还不利索呢,这次去了之后都能流利地说长句子了,你是没看到她们机灵的小模样,让人看了打心底里喜欢。”
“你要是喜欢,过年的时候把她们都接过来,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刘润清提议道。
夏仲春却摇头:“还是算了,这大冬天的,就不折腾她们了。就是今年找的几个寄养的人家我瞧着对孩子一般,虽然没打没骂,但看着个头比同龄的孩子要小,应该没吃饱。”她叹息一声:“实在是今年捡回来的孩子太多,寄养的人家挑选的太草率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本性自私,孩子越来越大,养母的奶水越来越少,奶水当然紧着自家的孩子吃,寄养的孩子肯定喂米汤,能不饿肚子都算这家人有良心了。”
“我要的可不是他们有这种良心。”夏仲春冷下脸,“一个月几十斤的粮食和四百文钱不是白给的,这四百文钱养一个大人都够了,还养不起一个奶娃娃?”
“你这账算的不对。”刘润清反驳她,“他们跟孩子跟你我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人家为什么要替你养孩子,还不是因为你给了工钱,你总不能让人家将所有的工钱都花在这个孩子身上吧?”
“我不是让他们将工钱都花在孩子身上,可也不能太过分了,这么小的孩子,肚皮敞开能吃多少?”夏仲春打定主意,“等过了年我再重新找个寄养的人家。”
“几年收养了二十多个女婴吧?”刘润清亲手给她到了一杯热茶,喂到她嘴边,“这么算下来,寄养的孩子得有四十个左右吧?我让人去县衙,跟段大人要钱去。”
这一年,除了前几个月捡回十几个女婴,后边几个月因为有弃婴禁令约束着,倒是好了很多,下半年只捡到了五六个,后边这几个女婴自从捡回来之后一直是夏仲春出钱,到了年底了,自然要去跟段希元算总账。
“我已经将账目算出来了,让人拿着账簿过去。”夏仲春才不会跟段希元客气。
说到段希元,夏仲春突然问刘润清:“我听人说,那位县令夫人收受贿赂被段大人发现,两人大闹了一场,闹得人尽皆知,这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刘润清嗤笑一声:“那位沈夫人听说是沈尚书家的千金,眼皮子却浅的很,邓春不是被流放了嘛,主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很多人盯着那个位置,但段大人却说要好好考察一番,所以人选一直没定下来,这不,有人坐不住了,有人求到段大人那里,被段大人拒绝了,那人就转而求到沈夫人那里,沈夫人也是个奇女子,让所有想做主簿的人竞争,承诺谁给的钱多让谁做主簿,有些心思不正的人闻风而动,将动静闹得太大,将段大人给惊动了,段大人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让沈夫人将收受的贿赂都退回去,而沈夫人贪得无厌,死活不肯将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来,还逼着段大人将主簿一职给了出钱最多的那个人,段大人死活不肯,两口子闹得天翻地覆,被衙役们听到了,这才传了出来。”
夏仲春觉得不可思议,“沈尚书的千金,不应该眼皮子这么浅吧?”沈尚书乃礼部尚书。
“沈夫人是沈尚书的庶女,教养见识自然比不得嫡女,而且看沈夫人的行为,应该为她的嫡母捧杀了,不然不会是这个德行,只可以段大人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娶了这么个蠢妇,真是委屈他了。”
夏仲春却不这么认为,“他要是不乐意,谁还能逼他不成?还不是冲着沈尚书的权势去的?要不是有沈尚书给他保驾护航,他能安安稳稳地从大名府调到吴川县?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
“万一他是被蒙蔽了呢?”刘润清为段希元辩解道:“像沈家这样的高门,他们看中谁做夫婿,谁能拒绝得了?未来妻子长什么样恐怕都不知道,哪里能知道性情?”
“还不是他贪婪,这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夏仲春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又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美的你们!”
话音刚落,夏仲春被人从椅子上拉起来,随后又坐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上,刘润清将她揽在怀里,笑道:“那是他命不好,没那个福分,你看我,事业蒸蒸日上,美人在怀,鱼和熊掌兼得。”
“油腔滑调!”夏仲春嗔了他一眼。
刘润清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其实有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想段大人现在肯定悔断了肠子。”
“幸好他自己能端的住,要是夫妻两个齐心协力,岂不是要搞得吴川县乌烟瘴气的。”
被两人议论的段希元现在的确悔断了肠子,和离书他已经写好了,但沈茗伊死活不肯签,无奈之下,段希元又跟岳丈大人写了一封信,将沈茗伊的种种都告知了岳丈大人,请求岳丈大人定夺,另外他还写了一封辞呈,打算辞掉吴川县县令一职,还没送出去的时候,被沈茗伊知道了,不仅将辞呈撕了个粉碎,还将他的书房给砸得稀巴烂。夫妻两个以前就撕破了脸,现在可以说把脸皮撕得跟那张辞呈一样碎。
段希元身心俱疲,一点儿都不想在县衙待着,遂换了便装带着陈文浩出去瞎转悠,不知不觉间就转到了布坊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警觉自己做了什么,又懊恼又悔恨,刚要转身离开,身后的小门突然被人从里边打开,一个温柔清丽的女声说:“小兰,你盯着点儿大家,那批货要得急,让大家每天多留一会儿,等这批货走了,我给大家发红包。”
“好的,我会跟大家说的,师父,要不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个小丫头,个头不大,操心的事情倒是不少。”周明月笑着摸摸她的头:“这天还亮着呢,能有什么事?你快回去干活吧,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那好吧。”小兰将人送出去几十米远才折回去将门锁上。
周明月抬头看看天色,冬天天黑的早,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恐怕走不到家天就全黑了,想着家里年老的母亲和年幼的女儿,她脚下的速度立即快了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鬼使神差的,段希元的脚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大人,您这是要跟上去?您要是想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小的跟上去就是了,不劳您亲自跟着。”
段希元脚步一顿,才想起来陈文浩跟在身后,他掩口轻咳一声,对陈文浩说:“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去吧,这位姑娘孤身一人,本官不放心,将她送回家本官也就回去了。”
陈文浩眼珠子转了转,轻笑一声:“好,那小的就回家去了,大人您自己小心点儿。”
段希元被陈文浩那一声笑笑得浑身不自在,他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猥琐的流氓,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他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天马上就要黑了,她一个单身姑娘家走夜路太危险,自己只是悄悄送她回家罢了。
于是,周明月在前边走,段希元缀在她身后不远处悄悄跟着。所幸现在天没完全黑,他没有暴露。
前边有个小巷子,周明月一个闪身走了进去。段希元看的直皱眉,她一个单身姑娘太没有安全意识了,怎么能在晚上走小路呢?万一里边有坏人,她岂不是很危险?这般想着,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却没有看到人,小巷子并不是直的,走进去不到一百米有个弯,他忙跟上去,谁料刚一转过去,就被人踹在了胸口,他猝不及防,被踹到在地。
“你是谁?为何跟着我?”周明月竖着眉毛,以防御的姿势对着段希元。
段希元胸口疼得快不能呼吸了,但这时候他顾不得去揉胸口,而是将头低得更低,“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也走这条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一直跟着。不过,他没想到眼前的姑娘竟然是有武功的,那一脚可不是普通姑娘能有的力气。
“呵呵,你从绣坊一路跟到这里,别跟我说你跟我顺路。”周明月冷哼一声,“说吧,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企图?”
被拆穿了,段希元羞愧地更加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诘问,就在周明月打算上前再给他一脚的时候,他突然蹦起来,然后转身跑掉了。
望着那人落网而逃的身影,周明月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我有那么凶神恶煞?还有,是他跟走我哎,怎么跟我欺负他一样?”她摇摇头,耸耸肩,放下此事赶紧回家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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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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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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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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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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