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春接手阿憨的时候,发现这个孩子并不想照顾他的奶妈说的那样,傻的一无所知,所以她就花了更多的力气在他身上,慢慢教他一些指令,诸如肚子饿、困了、尿尿等,已经初见成效,不成想夏家接连出事,邓霍二人又将他送人,这才没能继续教下去。
耐心地给杜四夫妻讲解了一些要领和注意事项,听他们复述一遍,全都记住了,她才松了一口气,“现在他还小,先教会他自理能力,等再大一些可以教他做一些活,比如摘个桑叶、拔个草什么的,他是可以做的。”
两口子原本对夏仲春抱有戒心,经过她这个一解释,顿时将她当成大恩人,“我们一定好好教。”
说完阿憨的事情,夏仲春笑道:“杜六哥说你家的蚕养的很好,带我看看去吧,若是品质好,我都买下来。”算是变相照顾阿憨了。
两口子忙不迭将蚕茧拿出来给夏仲春看,她拿起一个蚕茧对着日头看,细白通透,是上好的货色。“你家有多少?”
杜四说了一个数,又说:“这些都是春天养的蚕,夏蚕过些日子才能养成,就是品质不如春蚕好。”
夏仲春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有这两家平稳供货,自己的小作坊暂时不缺丝线了,于是说:“;两家养的蚕很不错,我很满意,若价钱没有异议,咱们今日就把契约签了。”
她给的价钱很公道,两个忙不迭地答应了,不过他们两个都是识字,所以需要请里正帮忙张眼,同时做见证人。
杜富贵让儿子去请人,阿庭拿着夏仲春给的饴糖,飞快地跑出去找人了。
将近午时,杜四嫂忙不迭跑去村口屠夫家里割了一斤肉,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饭招待夏仲春跟里正。然而,等她刚走到自家门口,就看到阿庭喘着气跑回来。
“阿庭,你里正伯伯呢?”杜四嫂往他身后的路上看看了,并没有人。
“四婶,里正伯伯正跟人打架呢,让我爹和四伯赶紧过去?”阿庭憋得满脸通红。
“怎么回事?”杜四嫂忙推开门问。
“里正伯伯说,王记粮庄的人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人们却听懂了。杜四嫂跺脚骂道:“这家人真是缺了大德了!”
“说这些没用。”杜四皱着眉,吩咐道:“我跟六弟过去看看,你在家里招呼夏小姐。”说着,兄弟两个并肩出去了。
将阿憨交给腊梅看着,夏仲春进入厨房跟杜四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是怎么回事啊,四哥的眉头皱得那么紧。”
杜四嫂往灶眼里塞了一把柴火,叹息一声,说:“夏小姐是城里人,应该知道王记粮庄吧,咱们吴川县最大的粮庄,我们村子里产的粮食,除了留足够自己吃的,大部分都卖给了王记粮庄,王家给的价格公道,又肯上门来收,我们都乐意把粮食卖给他家。”
“这不是很好?”
“好什么好?”杜四嫂没好气地说:“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王家不知道怎么了,频频压价,卖给他们的价格要比卖给被人低了好多,但碍于王家家大势大,又合作了多年,大家都忍了下来。谁知道这两年更加变本加厉,非要跟我们签订一个十年的契约,要把我们十年的粮食都包下来,但给的价格比现在还要低上三成,这不是坑人嘛。”
可不就是坑人,现在是太平年月,粮食价格本来就低,再减三成,农民基本没有利润了,若是赶上灾荒或者战乱,粮食价格上浮,却还按照旧的价格收购,老百姓要被坑死了。
这么明显的大坑,甜水井村的里正杜若飞自然不肯答应,去年双方就爆发了一次冲突,在杜若飞强硬抵制下,王家没讨到好,不过有王家从中作梗,他们的粮食都积压在手里没卖出去,斗了个两败俱伤。
如今,周围几个村子抵挡不住王家的压迫,已经有几个村子签了契约,王家得意万分,又开始动甜水井村这个硬钉子了。
王家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杀鸡儆猴,拿下了最硬气的甜水井村,不怕其他的村子不妥协,二则是为了今年的新粮食。
田里的水稻长势不错,眼见着又是一个丰收年,若能已低廉的价格收购上等的大米,不愁今年赚不到钱。
自从武强做了王家的大管事,走路都是横着走的,甜水井村的事情他并没放在眼里,想着自己威逼利诱一番,不怕这帮乡巴佬不同意。他手底下的小喽啰跟他一个德行,欺软怕硬,横行无忌,原本他跟杜若飞的谈判控制在言语上,但小喽啰们却忍不了了,一个手起刀落将里正家的一个花架子给劈了。
这下子捅了蚂蜂窝,杜若飞是个不肯受气的,立即让家人去叫人,这就有了阿庭叫人的那一幕。
夏仲春听了心痒难耐,撺掇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别了吧。”杜四嫂不同意,“他们男人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别误伤了你。”
“没事,我们就远远的看上一眼。”夏仲春软磨硬泡,终于说动了杜四嫂。饭已经做好了,将饭菜用碗扣好,吩咐腊梅将孩子们看好,两人就携手出门了。
杜四嫂还以为城里的姑娘没见过人打架,着力将打架的场面描绘的血腥一些,夏仲春听得心中暗笑,脸上配合地露出一丝害怕,却不肯回去。
里正家离杜四家不远,两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杜四嫂拉住一个相好的婶子,问道:“里头情况怎么样了?”
那婶子呸了一声,恶狠狠地骂道:“王家真是丧了良心了,里正不同意签契约,他们就带着一帮狗腿子上门要打要杀,听说砍了一个花架子,现在还在谈判呢。”
这时候,武强已经后悔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是在甜水井村,不是在王家大院,由不得他们作威作福,如今他们被愤怒的村民围起来,个个要打要杀的,他不由地有些肝颤。乡民械斗,打死一两个人是常事,官府来查,整个村的人都抱成团,谁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不了了之。他怕被人打死在这里都没人偿命,心中不免埋怨动手的家丁,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陷于危险之地?
“杜里正,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武管家不是要动武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儒雅男子,斜睨他一眼,呵呵冷笑:“想来文的武的,我杜若飞都奉陪。”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武强瞪了一眼动手的家丁,忙训斥一声:“还不快向杜里正道歉!”
那名家丁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忙站出来向杜若飞道歉:“杜里正,您别生气,我是个粗人,做事不过脑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杜若飞望着里三层外三层拿着锄头、棍棒的村民,对武强说:“武管家不是要跟我们村签契约吗,我虽恬不为一村里正,却做不得大家的主,现在大家都来了,你给大家说说条件,若大家都同意,我就代表大家把契约签了。”
无非就是极利于王家极不利于甜水井村的,武强一说完,骂声如雷,恨不得将他剁成肉泥。田产收入,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是最大的收入,若按照王家给出的价格,大家辛辛苦苦劳作一年,钱全给别人了。
“大家别看价格低,可有保障啊。”武强牵强地解释:“大家想想,现在是太平盛世,粮价一直在跌,去年的粮价就比前年低,照这个势头,过不了几年,粮价就会减三成,甚至更多,到那时王家还是按照契约的价格买大家手里的粮食,大家不就赚了?”
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就能找出逻辑的漏洞,连皇帝都不敢保证年年能风调雨顺,万一明年是个灾荒年呢。
但村民的脑子比较简单,被他这么一忽悠,突然觉得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众村民议论纷纷,都在想着这个可能性,毕竟大家已经过了十几年丰收年呢,万一,接下来的十年还是丰收年呢?
夏仲春躲在人群后头静静地听着,她相信依杜若飞的精明和强势,不可能看不透这些。果然,不一会儿杜若飞就开口了,“武管家果然巧舌如簧,我等佩服。不过······”“过”字拉了很长的音。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就都竖着耳朵听他的“不过”。
“不过,武管家又怎么能保证接下来都是丰收年呢?万一朝廷突然用兵打仗,粮价岂不是会涨?万一哪里闹个旱灾、蝗灾,全国的粮家都得涨,不仅粮价要涨,其他物价也会涨,但我们村卖粮食的钱还是那么多,岂不是要把我们全村人都饿死?”
说的武强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冷汗津津,心中暗悔不该接这个烫手山芋,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杜里正这话说的不对,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让百姓遭受战乱灾害之苦呢,您的担心非常没有必要。”
“事实如此。”杜若飞见他扯到皇帝,怕里边有陷阱,不肯再跟他继续下去,“总之,这个契约我们是不会签的,武管家请回吧。”
之前几个村子,都是王家用特殊手段签下的,满以为这些乡巴佬吓唬吓唬,再给个甜头就会把契约欠了,谁知道这帮乡巴佬还挺横,武强心中恼怒,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大家去年的旧粮食还压在手里吧?要是不想今年的新粮也压在手里发霉发烂,我劝杜里正还是把契约欠了,毕竟,在吴川县,没有哪个粮铺敢跟王家争。”
杜若飞面沉如水,“你们又想用什么卑劣的手段阻止我们卖粮?”
武强哈哈一笑:“简单的很,但凡谁还想继续在吴川县做粮食生意,就不敢得罪我们王家。”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杜里正,我知道你是想让村民多挣点钱,可总不能死犟着把大家都饿死吧?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吧,三天后我再来签契约。”说完,推开眼前的村民,扬长而去。
大家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去年的粮食还在粮仓里挤压着呢,现在说话没底气。
“里正,千万不能答应他们啊,不然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是啊是啊,王家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要不我们去县衙告他们吧。”
杜若飞不过是一村里正,没能力与行业大鳄硬碰硬,看着眼前七嘴八舌的村民,他挥挥手让人都走,“此事我自有主张,大家都散了吧。”
在夏仲春看来,王家的行为就是欺行霸市,已经触犯律法了,就应该去县衙告他们一状。杜四嫂说:“去年已经告过了,但他们官商勾结,把这事给压下来了,虽然王家没签成协议,我们的粮食也没卖出去,两败俱伤。”想起家里堆满粮食的粮仓,她发愁地说:“要是今年还是不能把粮食卖出去,粮仓就不够用了。新粮的价格最高,放上一年价格就要减一等,放上两年更加卖不上价格了。”wWW.ΧìǔΜЬ.CǒΜ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夏仲春,歉意一笑:“瞧我,跟你唠叨这些做什么,饿了吧,咱们快回家吃饭吧。”
吃饭晌午饭,夏仲春借了隔壁书生的笔墨写了四张一模一样的契约,等杜若飞来了,他看了一眼契约,并没有陷阱和不平等条约,点头看着三人分别签了字按了手印,最后才按上自己的手印。
叮嘱杜富贵和杜四要老实本分,莫要以次充好、背信弃义等等,才起身准备离开。
“杜里正留步。”夏仲春出声将人叫住,“其实还有一桩生意,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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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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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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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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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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