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像是年岁的增长一般,循序渐进地记起。
“至于郁小姐忽然想起这些,不排斥是受到外物环境的刺激所导致的,从前一样的场景再次发生,就会……”
医生的话并未说完,便被穆南祁打断。
“不。”男人开口。
穆南祁低声继续:“她昨天……被人另外扎了药。”
一句话落下,医生全体陷入沉寂。
穆南祁像是在做一个选择题:“影响智力,会达到什么程度?”
“因人而异,严重的,会变成智力不全的几岁小孩。”
他并不介意郁樱樱变成一个小孩。
男人心想,她变成小孩了,他还是会养她一辈子的,他还是会和之前一样,照顾她到老去。
穆南祁又问了下一个问题:“那身体损伤,到什么程度?”
“会影响寿命,副作用会并发疾病,不能根治,只能拖延。”
一刹,男人骤然陷入沉默。
穆南祁于此时转头,视线再次落到郁樱樱这张娇俏的小脸上。
死寂。
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道:“不行。”
可话音落下,穆南祁又于脑海之中回想起,郁樱樱方才的激烈挣扎和抵触,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
形成鲜明对比。
太煎熬了。
“我再想想。”
他重复:“我再想想。”
可。
他还有时间想吗?
穆南祁于一侧坐着,他自始至终,如渊的眸子冷凝,盯着她,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直到……
郁樱樱再一次睁开双眼。
她长睫扑闪,如蝶翼轻动,三两下间,视线便慢慢清晰,入目,熟悉的天花板。
穆南祁全神贯注,全身紧绷,紧紧盯着她瞧。
一侧的医生们严阵以待,随时做好了准备,将药物藏在身后,背着手,只等穆南祁一声令下,便强制性给郁樱樱喂药。
所有人,精神达到一定程度。
整个卧室内,于此时,或许最为放松的人,便是郁樱樱。
察觉到有数道目光聚集于身上,郁樱樱下意识偏头,视线对接,与眼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
此刻,穆南祁近乎停滞了呼吸。
两人一动不动。
半晌。
就在穆南祁准备先开口,试探她时……
郁樱樱忽然抬起了她的两条小胳膊,朝向他,同往常一样,想去搂他的脖颈。
“穆南祁。”
声音温软,没有清冷。
她像是受到委屈:“我好像又做噩梦了。”
一句话落下。
卧室之中,包括一侧站成一排的医生们在内,所有人,提起的一口气,终于松懈。
穆南祁一怔。
他慢半拍,郁樱樱伸着胳膊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过来,登时皱眉高声:“你给我过来!”
一时间,穆南祁于此时回神,他上前,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双手伸出,绕在她的脊背上,将她带着,摁在自己怀里。
死死地。
融入骨血般。
他欢天喜地。
连带着,他询问出声的话语,都充斥了颤抖,这心悸还未过去,是他最为诚实的回应:“做了什么噩梦?”
郁樱樱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之上,闷声开口:“我梦见你跟我发脾气,你欺负我了。”
她低声:“你逼我画画,可我明明不喜欢的。”
郁樱樱太相信他了,下意识里地相信,她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早出院?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她只记得那副画的事情。
穆南祁于此时陷入侥幸之中,如得到一丝喘气的机会,他忽然道:“或许是这栋别墅风水不好。”
他道:“所以才会一直做噩梦。”
他道:“我们等会儿搬家。”
只要让她不去接触这些从前发生过的事情,或许……就能慢一些,再慢一些。xǐυmь.℃òm
她或许不会这么快想起。
穆南祁于此时抬起眼,视线一扫而过,暗示意味明显,一侧的医生们登时领悟,垂首低眸,后退出这间卧室。
男人抱着怀中的温软,如独自行走在钢丝上,小心翼翼,保护着眼前这一幕,像是被一群美轮美奂的泡泡堆砌,脆弱不堪,可他就想护着,用他仅剩的身躯,护着。
不要破。
哪怕破地再晚一些,也是好的。
郁樱樱小巧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被他死死抱住,两人之间不留空隙,她结结实实感受到男人激烈迅速的心跳声,温暖的感觉包裹全身。
她张嘴,咬他一口:“穆南祁,你会欺负我吗?”
男人未曾移动,任由她咬,回答:“不会。”
她又问:“那以后你会欺负我吗?”
“不会。”
穆南祁低声回答,抱着她的掌心出现冷汗,他道:“不会了,樱樱。”
说着,男人忽而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想带着她出去。
郁樱樱没有反抗。
她顺从着,搂着他的脖颈,于下楼时,她的视线低垂,骤然看见这些阶梯,眼前一晃。
而后,郁樱樱握紧手,她抖着,死死地揪住穆南祁的头发:“穆南祁。”
“嗯?”男人低眼,轻声。
穆南祁脚步不停,带着她迅速自这台阶上而下。
只是,郁樱樱的询问语句,也渐渐传来:“我从前是不是在这里摔下来过?”
一刹,穆南祁捧着她的手忽然一僵。
不过一瞬,穆南祁便镇定如常,伪装良好,心头的慌张被他隐匿:“为什么这么说?”
穆南祁步伐加快。
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带着郁樱樱离开这栋别墅,将过去的那些,封存在此,永远不要见天日。
郁樱樱抬眼,盯着眼前的男人,是这张熟悉的脸庞,让她看一眼,便会觉得很欣喜的人。
她自出院后,从未见过穆南祁如梦境里面那般,对她发怒,对她怒吼。
可那些画面,如此真实。
所以,她分不清是梦境和现实。
又或者,她下意识里,认为穆南祁很好;她下意识里,认为那些只是噩梦。
“穆南祁。”她又道。
“嗯。”
她将话题引到了之前:“那,你从前欺负过我吗?”
此时,穆南祁已经将她放进了车后座,稳稳当当,让她坐好。
这句话,宛若一把匕首刺来,白光粼粼,堵在心口,让穆南祁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穆南祁喉结微移,上下攒动,片刻后,他低语:“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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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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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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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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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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