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明天他们还进攻不进攻,”董翳大失所望地看着河对岸的汉军:“不过看他们这个士气,怕是刘邦退兵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是吧。”司马欣也深有同感:“刘邦估计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不甘心,舍不得这个机会。”
第二天一早,汉军再次在对岸列阵,而楚军也和这几天来一样,走出自己的营地贴着壕沟排开阵势。
曹咎看到汉军的阵势依旧是老样子,魏、赵的新兵在前,督战队在后,最后是数千汉王的本部压阵。
不过今天有所不同的是,曹咎看到今天汉军在一线部队的面前摆了无数个酒坛子。
“他要给士兵喝酒吗?”曹咎怪叫了一声。军中禁止饮酒乃是铁律,汉军的这个架势同样把司马欣和董翳看了个目瞪口呆,喝酒的士兵不好指挥乃是常识。
不过刘邦大概是太急于给士兵们壮胆了,隔着汜水,楚军还能听到汉军的军官正声嘶力竭地给士兵们鼓劲,称曹咎是个草包,楚军不堪一击,只要魏、赵的士兵鼓起勇气冲过壕沟,就一定能把楚军杀个片甲不留。
很快,汉军军官就打开了酒坛,让魏、赵的士兵开怀畅饮。
看到对面的士兵分到了一碗又一碗的酒,河这边壕沟后的楚军士兵也有不少人都发出了吞咽之声。
每个新兵差不多都分到了三碗到四碗酒,军官指挥着他们重新列好阵,然后吹响了号角——楚军知道,这是给看管水坝的汉军的命令,听到这个信号后,看管水坝的汉军就会开始合坝,大概在一个时辰内汜水的水位就会开始显著地降低。
但在水位还没有降低的时候,汉军的队列就发生了一波又一波的骚动,曹咎看到脸红脖子粗的汉军士兵,开始东摇西晃,不再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站稳阵脚。这些本来胆小如鼠的新兵,确实因为酒精而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和同伴推推搡搡,隔着汜水都能听到他们愤怒的吼声。
“酒喝得太多了。”周围的楚军军官开始交头接耳,这种情况大家都见到过,每次纵兵洗城的时候,军官总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这样的醉汉。这种醉醺醺的士兵行为最是不可预测,他们会失去所有对军官的畏惧,受到一句呵斥,就会赤手空拳地扑上来和刀剑出鞘的卫士搏斗。
汜水水位开始下降的时候,汉军的一线已经发生了全面的骚动,楚军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已经自行撕打起来,那些魏、赵的新兵再也不肯屈服于督战队的命令——曹咎亲眼看着一个壮汉挥拳,把他面前的督战队士兵打倒在地,然后纵身扑上,和那个对手一起在泥泞里打滚。
骚动传播得越来越广,最后变成了督战队和一线士兵、一线官兵彼此之间的混战。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汉军阵后又响起了号角声,这声音曹咎也很熟悉,每次汉军停止进攻时,都会发出这种号角声,随后大坝放开,汜水水位恢复原状。
“全军出击!”汉军的号角声是压断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曹咎意识到机不可失,现在汜水的水位已经足以徒涉了,而水位恢复至少还要半个时辰以上。
曹咎的命令发出后,他身边的军官都发出了欢呼声,而当咚咚的鼓声响起时,上万楚军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所有人都清楚大胜就在眼前,自曹咎、董翳和司马欣以下,每一个官兵都对胜利深信不疑,一听到鼓声就人人发足急奔。
跑到河边的时候,楚军士兵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把武器举过头顶奋勇地冲过汜水。一般的骂阵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的,毕竟挨骂的只是将领,而不是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挨骂。但现在没有一个士兵愿意落在队伍后边,所有人都知道汜水还是会涨起来的,之前立足防守的曹咎并没有准备船只——被留在汜水东岸,就意味着没有机会砍下汉军的首级,为自己赢得奖赏和功绩了。
曹咎、司马欣和董翳全都不甘落后,带着各自的卫队以最快的速度渡过了汜水,看着渐渐升高的汜水,他们心中都大呼侥幸,要是汉军的骚乱早爆发一些时间,说不定汉军今天就不会拦坝停水了。
看到楚军渡河的时候,汉军的督战队扔下一线部队逃走了,接着汉王的本部也全速撤退。看来刘邦也看到兵败如山倒,知道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了。随着督战队和压阵的汉王本部向后逃跑,那些魏国、赵国的新兵也都跟着四散而逃。曹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他深信今天一定是自己名扬天下的时候,但没想到刘邦居然不做任何抵抗就匆匆逃离了战场。
只是项羽走的时候,把大部分的车马兵都带走了,现在楚军看着汉军匆匆忙忙地逃走,只能跟在后面徒步追击。不过敌军仓皇逃窜的背影在前面鼓励着楚军将士,让他们不顾一切地继续追击。
一直追出了好几里地,突然侧面的山丘后传出了阵阵鼓声,被洪流卷着向前的曹咎听到这声音后,心中突然一惊,急忙转头去看。
曹咎发现,成排的甲士突然出现在山顶,接着就毫不停留地越过山脊向下走来,这些士兵一边击鼓前进,一边竖起一张又一张的黑色汉军军旗。
“中计了!”
“中计了!”
看到这幅场景的楚军,纷纷惊慌的互相提醒起来,曹咎目瞪口呆地看着漫山遍野的伏兵,接着又看到成队的战车和骑兵从山谷间冲出。
指挥这支伏兵的正是汉王刘邦,这些天压阵的所谓汉王本部一直是用民夫装扮的。连续许多天,刘邦一直带着伏兵天不亮就来埋伏,一直等到天完全黑后才偷偷摸摸地回营,连火把都不敢举。可曹咎一直不肯渡河反击。今天刘邦为了引诱楚军出击,连酒坛都搬出来了,总算是把曹咎给引过河了。
刘邦为了诱敌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各种戏都演了个全套,那些被逼着去进攻的新兵都是真的,他们谁也不知道刘邦藏的杀手锏。今天给新兵喝酒后,也是真的失去了指挥,出现了混乱。不过只要能引诱曹咎渡过汜水,那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虽然刘邦的伏兵只有五千,而他攻击的楚军接近两万,但刘邦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对面的楚军除了队形散乱外,刘邦知道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不利因素,那就是现在楚军从上到下都受到了剧烈的震撼,他们前一刻还以为自己必胜无疑,而现在则人心惶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中。
而且刘邦还有充足的战车和骑兵,他带着步兵前进的时候,曹参、夏侯婴带领的战车已经开始加速,二百辆战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冲进了拉成一条长蛇的楚军中,而灌婴、周勃等人带着的骑兵紧跟在车兵后,在战车将楚军拦腰截断后,骑兵就对着楚国的步兵大砍大杀。
“其中还有司马欣、董翳,”刘邦看到两个诸侯的旗号,他们居然跑的比曹咎还靠前,刘邦抚掌笑道:“真是一网打尽。”m.χIùmЬ.CǒM
楚军基本都是步卒,渡河后整个铺散开来,被汉军车马兵冲散后,有一些楚军溃散了,还有一部分则自发地聚集起来,依托周围的地形结阵自守。
“都是项羽多年带出来的精锐啊!”这种情形刘邦之前已经见过,击溃终公的时候,刘邦也见到过小股楚军败而不溃的场面,这些普通楚军的表现可比刘邦新征来的那些士兵要强多了。
只是胸有成竹的刘邦也没有去进攻他们,上次大败楚军、夺回成皋后,刘邦总结经验里就有一条,那就是在这些小股楚军身上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影响了对楚军大队的追击,不然还能多消灭很多楚军,说不定就能赶在项羽回来之前夺下敖仓了。
因此汉军并没有去攻击这些还维持着纪律的小型楚军阵势,而是将他们统统绕过。反正这些楚军只是因为恐惧被杀才团结在一起据险抵抗,他们是不会有勇气离开自己的阵地,去攻击刘邦大军的。
刘邦指挥主力紧紧追击曹咎,同时分出曹参和夏侯婴去追击董翳和司马欣,只有这些高级将领才有可能收拢溃军、重整军队。
曹咎在刘邦的追击下,怎么也站不住阵脚,被刘邦一直赶回到汜水旁,可这时汜水已经恢复到原位,曹咎只好背水列阵,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与韩信、陈余那仗不同的是,刘邦统率的可不是各怀鬼胎的赵国望族。见曹咎已经走投无路后,刘邦就发起全线进攻,尽力压缩楚军的空间。等他看清楚军的破绽后,刘邦就投入预备队,攻打楚军战线上最吃紧的地方。
背靠着汜水,曹咎根本无法增援那些受到重压的地段,很快就被汉军攻破,得不到支援的楚军士兵纷纷抛弃武器投降,或是甩下盔甲跳入水中,试图从汉军的锋芒前求得一条生路。
这种崩溃迅速引发了连锁反应,汉军击破了一处的楚军后,就开始向两翼展开,让更多的楚军呈现溃败之势。而曹咎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军全线溃败,最后一搏也宣告失败。
大司马曹咎在汜水河畔自刎后,楚军的成建制的大抵抗也就宣告瓦解。曹参、夏侯婴先后向刘邦来报,说董翳和司马欣也都自杀或是被杀,他们手下的秦军已经向汉军投降。
“派人去劝降西面的楚军。”刘邦调回头来,对手下吩咐道。这也是上次成皋之战得来的经验,呈现败势的楚军在受到直接攻击的时候可能会拼命抵抗,但如果不继续进攻,而是派人去劝说的话,反倒会很快投降。
“今夜整顿,明日我们全军渡过汜水,攻打荥阳。”刘邦接着又下了一个命令。只要行动速度够快,说不定除了荥阳、京县之外,还能把敖仓、广武都一起夺回,收复整个三川。
……
全速赶回东郡的项羽,分兵几路对彭越围追堵截。当初彭越花了一个月时间,攻下了楚国十五座城,其中还包括东郡的郡治定陶;结果项羽只用十天,就把连同定陶在内的十五座城全部夺回,还把彭越杀了个全军覆灭。彭越再次在少量近卫的护卫下拼死杀出重围,向着河内逃回去了。
听说项羽出现在东郡后,刚刚陪着韩王信从南阳出发,准备帮他收复韩国失土的九江王英布,二话不说地就和韩王信一起撤退回了叶县,重新躲进了这个经营已久的要塞里。
“果然都是从赵国带回来的士兵。”项羽估算了一下,这十天里他擒杀了彭越三千余人,其中大部分是赵国的甲士,其余是彭越的乡党和魏地的新兵,而项羽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刘邦不再借给彭越兵的话,他一年内是出不来了。”项羽从外黄救出项襄等人,对他们说道:“如果再遇到彭越,你们就坚守城池,不要与他作战,只要别损失太大就可以。”
项羽所部是没有什么损失,但彭越之前消灭了东郡的几千楚军,项羽需要从国内征兵来补充这些损失。
“大王这就回荥阳去吗?”项襄问道。
“嗯。”项羽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项襄和其他将领嘴里不说,心里都有种感觉,那就是项羽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以前项羽总是胸有成竹,有着非常长远的规划,从来不会犹豫不决,但现在项羽却常常显得和普通人一样茫然,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怎么迈下一步。
看到天神一样的族长,居然也露出凡人的一面,项氏子弟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项羽确实是在迟疑不定,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在返回荥阳之前,先去南阳扫荡一下英布和韩王信,在他们下一次来骚扰自己之前先行给他们沉重的打击,给自己争取个一年半载的时间。项羽觉得还是得亲自前去,因为身边没有合适的人能对付英布和韩王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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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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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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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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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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