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李鱼回到家里,照例没有碰到人,杨思齐连招个家仆小厮都嫌麻烦,所以原本宅子就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潘大娘和吉祥出身贫寒,现在虽然有了钱,能自已动手的也懒得麻烦别人,所以也没有招聘仆佣的
意思。
偌大的宅院就这么几口人,现在都忙着改建宅院的事去了,故而显得格外冷清。
李鱼见没人,便径直去了作作的房间。
作作倒是招了一个小丫环,忙着料理一些眼么前儿的事情,免得凡事总要劳动婆婆。这丫环叫小云,才十二岁,瘦瘦的,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模样儿倒还清秀。
她正坐在门口廊下择着青菜,看到李鱼,便怯怯地站起来,扎撒着双手,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鱼总是早出晚归,这小丫环就见过他两面,对这位男主人便有些怕生。李鱼摆摆手道:“你忙你的。”说完就从这小丫环旁边走过去,进了内宅。
小云松了口气,坐回小马扎,继续择起了菜,只是原本小声哼着歌儿的,这时却不敢再唱了。
作作穿着一身宽松的燕居常服,侧卧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的红绣球,正在哄孩子。按照传统的作法,女人坐月子是很遭罪的。稍带点儿咸味的菜都不能吃,凉东西也不能吃,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一个月下来,蓬头垢面,皮肤一挠都像砂纸似的沙沙直响。真不知道这坐月子究竟是保护
产妇还是折磨产妇。
其实故老相传的这些规矩,在条件极恶劣的上古年代倒是确有其必要,但随着时代发展,生活条件、人体素质已经大幅提高,可这些“老经验”却被机械地保留了下来,丝毫未变。幸好,作作是来自西域的人,而且她有一半粟特人血统,李鱼便跟媳妇儿联手哄骗潘氏,说依照陇西的规矩,坐月子的规矩与本地是不同的。而且作作有西域人的血统,一些本地媳妇不能做的事,她是不
碍的。这年代声讯信息不发达,西域习俗是个什么样儿,潘氏也不了解,所以作作倒是可以每日沐浴、梳妆打扮,丝毫未受影响,还因为初作母亲,明艳之外,多了几分柔美的光辉,不像旁人家坐月子的小妇人
,都跟抱窝的老母鸡似的,搞得蓬头垢面。
“你回来啦。”
作作看见李鱼,便露出欢喜的笑容。
“回来啦。”
李鱼在榻边坐下,在她颊上吻了一记,转眼去看儿子。
得益于母亲强健的体魄和优渥的生活环境,这小子娘胎里就得到了充分滋养,营养充足,精力旺盛的很。不像有的人家,初生的婴儿足足七八天,还是整天闭着眼睛,吃了睡,睡了吃。
小家伙正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瞪着那只缀了缨络的红绣球看得有滋有味,突然红绣球不见了,变成了李鱼靠近的大脸。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小家伙握紧双拳,呶起小嘴,胖乎乎的藕节儿似的一双小腿蛤蟆似的蜷起来,嘴角吐出一个泡泡。
李鱼伸出手,好笑地接住了他的一对小脚丫,小家伙用力一蹬,借势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打了一个大大地呵欠,眼睛半睁半闭地想睡了。
作作把儿子揽到怀里,轻拍着他的身子,对李鱼道:“这几日开始拆建房子了,有些嘈杂,我想带孩子回西市去住,又怕婆婆会有什么想法,你看要不要跟她说说。”
李鱼道:“老人家要是整天看不到她的大孙子,只怕是不成的。不若这样,白天里你就回西市,等到晚上再回来,到了晚上,这儿也就不施工了。再说,小孩子,别太娇惯了他,有点小动静就不睡了?”
作作道:“嗯,只是他现在白天也要睡上几觉,太嘈杂了睡不好。我也不想让他太娇气,男孩子嘛。”
她微笑地看了儿子一眼,在母亲怀里,被她轻轻地拍着,小家伙已经闭上了眼睛,睡得无忧无虑。作作自得地道:“父亲要赶在冬天前来长安,估摸着也快到了,没有把我风风光光地嫁了,父亲一直耿耿于怀的,我都有些怕见到他了。不过现在有了这小家伙,我就不怕了。父亲见到他的宝贝外孙,一定
懒得理会我了。”
李鱼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想了一想,道:“估算时间,岳丈大人应该就在这十几天内抵达长安了。对了,我跟你说的我娘的事情,你们做的怎么样了?”虽说作作跟吉祥隐隐分成了两派,有些竞争的苗头,但这种关系,终究不是剑拔弩张的敌我关系。李鱼也不奢望她二人都好得蜜里调油,但也不希望两人过于生份,便灵机一动,把撮合母亲与杨思齐的事
情拜托给了她们。
为了达成这一任务,两女少不得要商量行事,彼此配合,这样一来,彼此的关系就能缓和许多。而且,吉祥是外柔内刚,平素里极温柔的性子,不触碰她的底线,这只温柔的小猫儿绝不会亮出她的爪子。而龙作作呢,则恰恰相反,表面上张牙舞爪的,乍一接触,只会叫人觉得她霸道。但接触多了,就会发现这妹子刀子嘴豆腐心,没心机。没心机,这一点尤其重要,很多无谓的敌意和戒备,会在这接触中
烟消云散。
李鱼这一手可谓是一举两得,这货也是个天生的阴谋家。之前在利州的时候,有个任太守做强敌,在陇西的时候,有四大寇做对手,等到了西市,又有王恒久、乔向荣两党相争的生死漩涡。
等他到了鼓吹署,整日里无所事事,这点小心机,就全用在算计自已女人身上了,不过现在看来,效果是真不错。李鱼一问,龙作作马上来了兴致,兴冲冲地道:“很顺利啊,我和吉祥商量了一下,后来就各自负责一块。她呢,现在帮着杨先生处理改建宅邸的事儿,经常打交道,就负责向杨先生吹风儿,你也晓得,那杨先生是实心竹子吹火—一窍不通,不多点点,
他是不通窍儿。”
“我娘这边呢,她心意如何?”
“婆婆这边呢,应由我来负责了。每天婆婆来看小宝,我都拐弯抹脚提起杨先生,一开始她还只当笑话听的,现在隐隐约约,也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嘻嘻,婆婆总是嚷嚷要少吃东西,要减肥,可只见她说,不见她做。我拐弯抹脚地提过几次杨先生似乎很喜欢她,而你也乐见其成,只是作为儿子,不好想母亲提起之后,她现在每晚那顿饭可是真的不吃
了呢,那腰身日渐显现了,你还别说,婆婆腰身一现,脸蛋儿变小,真是愈发显得年轻漂亮了。”
李鱼微笑道:“嗯,不错!这件大事,可就拜托你们俩了。”
“你放心好啦,本姑娘出马,哪能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龙作作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失笑:“不过,也真是的,哪有你这做儿子的,整天算计着让自已老娘嫁人的。要不是我深知你的为人,真要以为你是图谋人家杨先生的家产了。”李鱼摇头,感慨地道:“家母青年时守寡,独自一人拉扯我长大,吃了太多苦。现如今我已成家立业,可母亲实则岁数并不大,才不过三旬五六,还有多少岁月要独自度过?杨先生又是一个极好的人,绝不
会亏待了母亲。”
龙作作凝视着李鱼,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世间为人子女的,有几个会有你这种想法?我没看错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好人。”
李鱼抓住她的手,啼笑皆非地道:“怎么跟摸你儿子的小脸蛋儿似的。我也没有看错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恨不得一腿将我踢成残废,那叫一个霸道。可我就知道,敲碎了那层硬壳,你比谁都柔软。”
“人家上辈子欠了你的罢了。”
龙作作扁了扁嘴儿:“哎!想当初,本姑娘纵横马邑州,多少豪绅贵介公子追啊,可偏生就喜欢了你,还为了你,私奔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心甘情愿做了你的女人,还为你生了儿子。”
“这就是缘份。”
李鱼笑嘻嘻地瞟了一眼她微敞的胸口,那里隐约地露出一对肉光致致的大白馒头,还透着幽幽的奶香味儿,如果不是儿子就偎在她怀里,李鱼真想凑上去“啃”两口。
“缘份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龙作作白了他一眼,拉了拉衣衫,遮住了那道诱人的深沟,道:“话是这么说,可啥时候婆婆和杨先生才能水到渠成?他们一个是木头性子,一个不好启齿,咱们做小辈儿的,敲敲边鼓尚可,又不好出面戳
破这层窗户纸。”李鱼笑吟吟地道:“我正要请杨先生出面,帮我一个大忙,明日约他一起去钦天监。到时候正好拜托那里的一人做媒人,那人可厉害了,如果是他出面作媒,这事儿就是天作之合,我娘就算有些不好意思,wWW.ΧìǔΜЬ.CǒΜ
有天意遮羞,也会答应了。”
龙作作惊奇地道:“是谁啊,这么能耐,居然敢称代表天意。”
李鱼道:“你在西域,想必是没听过他的名声的,此人姓袁,名—天罡!”:求点赞、月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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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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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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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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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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