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内,人气最旺的就是赌大小这种简单粗暴的赌博方式。“护心毛”敞着怀,一只脚踏在条凳上,捧着摇盅大呼小叫:“开啦开啦,要下快下,赌大赌小,早早决定!”
两个泼皮方才被杨千叶一句话便糊里糊涂地驯服了,此刻清醒过来,心中很是不忿,刻意有所拖延,所以到了他身边也不言语,只等“护心毛”赌完这一把,眉开眼笑地把押输了赌注的钱全拢到自己面前,其中一个泼皮才咳嗽一声,对他附耳过去。
那泼皮对“护心毛”把杨千叶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不屑地呲牙笑道:“大哥,那小娘皮好大的口气,她居然敢威胁你,你看,要不要叫几个兄弟去,好好消遣消遣她?”
孰料,“护心毛”却似中了邪一般,站在那里喃喃自语:“以前我想做什么,我是什么人?现在我想做什么,我是什么人?将来……”
杨千叶一番话,深深地击中了“护心毛”的心。原来,这个在云栈赌坊扮庄家的大汉,就是李孝常麾下第一猛将纥干承基。
想当初李孝常谋反,纥干承基热烈响应,一心以为李孝常得成大事,到时候自己就是开国元勋。谁料,李孝常败的像他起兵一样干脆,纥干承基也因此隐姓埋名,藏身“地下”了。
而今他想做什么,他是什么人?他只想活着,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蝇营狗苟,岂是男儿大丈夫之所为?可是欲谋大事的话,他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无谋国之略,他虽是李孝常手下一员大将,却没有一呼百应的威望。他想改变眼下的一切,也许真得依靠那个女人……她可姓杨啊!
想到这里,纥干承基怦然心动。
这时,另一个泼皮凑上前,讪笑道:“大哥,那女人还说,只等你一盏茶的功夫。真是好大的架子,大哥你是何等人物,她一个女人……”
纥干承基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一盏茶?现今过了多久了?”
那泼皮摸了摸鼻子,迟疑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纥干承基“啊”地一声大叫,一脚踹飞了条凳,转身就向后院扑去。偌大一条虎躯,猛地冲出三步,才省起手中还握着摇盅,急忙又往后一抛,当地一声落在桌上,几枚色子在桌上滴溜溜乱转。
两个泼皮吃惊地互相看看,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杨千叶俏生生地立在车辕上,静静地候了一阵,抬头看看天色,平静地吩咐道:“我们走!”
冯二止答应一声,刚刚拉起缰绳,后院门儿就咣啷一声被人撞开,纥干承基风风火火地从赌坊里冲出来,一眼瞧见车辕上立着的杨千叶,也顾不及问询身份,马上当头一揖,唱一个肥喏,道:“承基莽撞,还请姑娘恕罪!”
杨千叶正要转身回车内,墨白焰已为她打起轿帘儿,杨千叶瞟了纥干承基一眼,一句话没说,便弯腰进了车子,端然而坐,墨白焰进了车子,在侧厢跪坐下来,沉声道:“驱车!”不过,他却没有放下轿帘。
纥干承基眼见车轮一动,心下着急,急忙快步上前拦住老牛,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大声道:“承基知错,今后前程,还祈姑娘指点迷津!”
这时那两个泼皮追出了后院,一见他们的大哥长跪于地,不禁吃了一惊,其中一个泼皮惊呼道:“大哥,你怎么?”
他还没有说完,纥干承基已经厉声喝道:“不长眼睛的蠢物,车上这位贵人,也是你们能够藐视的?跪下,掌嘴,向贵人请罪!”
两个泼皮不敢怠慢,立即跪倒在地,噼噼啪啪地掌起嘴来。纥干承基陪笑道:“姑娘息怒,还请屈尊下车叙话。”
墨白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这等乌烟瘴气的所在,如何屈尊?”
纥干承基暗暗松了口气,忙道:“利州城里,在下自然另有栖身之所。”
墨白焰淡淡地道:“头前带路吧!”说着便放下了轿帘儿,纥干承基也是一方豪雄,便是李孝常在时,也是倚为肱股,何曾如此怠慢,心中颇为不悦,但杨千叶一番话恰说到了他心里,他如今正想知道杨千叶有何打算,又有何底牌,所以还是隐忍下来,陪笑道:“是是是,请随承基这边走!”
纥干承基急忙站起身,将两个犹自掌嘴的泼皮各踢了一脚,斥道:“不开眼的东西,滚一边儿去!”转脸看向冯二止,又陪了一副笑脸,道:“请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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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怒在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里呼喊了一阵,远处就有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蹒跚地走过来,这人穿一袭圆领窄袖袍衫,圆滚滚一个大头,圆滚滚一个身子,两撇胡须,走路一晃一晃,仿佛荡漾在油菜花田里的一个不倒瓮。
老管与郭怒走了个碰头,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向李鱼这边望来,李鱼向他们挥了挥手,二人便向他走来,李鱼瞧那管平潮天生一副笑模样,只是眉眼五官猥琐了些,像个骗小姑娘去看金鱼的怪蜀黎。m.χIùmЬ.CǒM
更绝的是,李鱼刚刚想到这里,油菜花田里就“哈”地一声,真的窜出来一个小姑娘,双手作势欲扑的样子吓唬管平潮。管平潮佯作大惊,“啊”地一声叫,向后一退一仰,矮墩墩一个身子,几乎就彻底淹没在油菜花田里了,逗惹得那小姑娘格格地笑了起来。
李鱼好奇地看那小丫头,大概八九岁年纪,穿一件水田衣,唇红齿白、粉妆玉琢,乌黑的秀发梳一个蒲桃髻,小髻十数条,与后世维族小姑娘梳的发辫相似,蹦蹦跳跳的,十分可爱。
尼玛!这管平潮还真是个勾搭小菇凉看金鱼的怪蜀黎啊!李鱼刚想到这里,那小姑娘已经好奇地向他看了一眼,对管平潮道:“管大叔,这个人就是你要收的宝贝徒弟吗?”
管平潮瞟了李鱼一眼,哼道:“看他呆呆的样,还不知道是宝贝还是活宝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胜任!”
小丫头笑眯眯地看着李鱼,点了点头道:“我看他挺顺眼的,应该行!”
李鱼听得一头雾水,情不自禁地看向郭怒,老郭究竟要给自己介绍一个什么师傅啊,以后的工作不会是当幼稚园阿舅,负责带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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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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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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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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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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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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