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云都大乱后的第二天,全城依旧死一般的寂静,走在街上,谁都不敢有人大声说话,毕竟宫里早就下出了哀悼七日的命令,若是真有人敢欢欢喜喜的庆祝什么,那也只会是傻子。
而四公主的府内,同样是寂静的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就在那诺大的寝宫里头,隐隐之中,总能听到几声小小的抽泣。
一眼望去,空无一人,可绕过床后,却又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偷蹲在角落,抱着自己的小身子悄悄抽泣着。
门口的于风一脸愁苦,脸上更是写满了不知名的心酸,这两日来,那个平日天天都会缠着自己的人儿,竟然连叫都没有叫他,更是每日躲于寝宫,闭门不出。
不是看着窗外发呆,就是饭都不吃的安静着,不知怎么的,看她这样,他竟有了一丝丝的担心。
她又在难受自己的容貌了吗?
似乎不是呢……
想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后,终是抬步缓缓往床边的方向走了去,果然看见了那个正在偷哭的小身影。
他垂了垂眸,“你都知道了?”
南云依依的身子猛地一僵,连忙便将脸上的泪水一一擦干,尔后十分不自然的爬起坐到了床边。
“不是说过别来烦我吗?突然就敢进本公主的寝宫,你就不怕本公主杀了你?”
他默了默,没有说话,似乎在无声的说着她不会……
见如此,她擦干泪水后,便洋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什么?”
于风垂眸,“宫里的事,听闻皇上的毒是皇后下的,皇上自愿服毒多年,昨日毒发了,而皇后她,因为后悔与内疚,便陪他去了……”
“两个活了几十年的人了,还幼稚的玩什么殉情,也不嫌幼稚,反正死的是他们,关我什么事。”
于风默了默,“听闻她让你们剩下的三个姐妹好好相处……”
“从小就教我们争,教我们抢,现在要死了又说这么虚伪的话,不愧是我的母后,她便放心吧,我与她们二人定是老死不相往来,好好相处?到死都还做梦!”
南云依依怒气冲冲,一边说着,一边又摸着自己的脸道:“她凉音害我如此,我没杀了她都不错了,还好好相处!”
于风一脸惆怅,却是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缓缓地道了句,“凉音她,是新皇……”南云依依冷冷一笑,“然后呢?你不会以为,我还会要死要活的冲去找她吧?她要皇位给她便是,被一座皇城绑着有什么好的,我才不稀罕,以前是傻了,才会幻想皇位,现在正好,没了那些个啰嗦自私的
人,本公主可算是自由了。”
于风低首,没有说话。
又听她道:“其实我早就盼着他们快点死了,现在多好,还一起死了,也算终于一了百了,省得以后又时不时的出什么事了。”
“而且我那父皇躺了那么多年,早就废物一个了,活着也是在自找苦吃,死了最好,他也解脱大家都解脱了。”
听着她的话语,于风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尔后悄悄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
她懵了懵,心里的傲慢与自尊让她连忙拍开了他的手,“我在心疼我自己的脸呢,你干嘛?”
他默了默,“别装了,眼泪又往下掉了。”
她的心里忽地一酸,一滴眼泪悄然落下。
过份,太过份了!
为什么要拆穿她?为什么要撕开她的伪装,她装的那么辛苦,像她这种从来只顾自己的人,才不会为别人难受呢!
他这样子,她连面子都没有了!
当真是讨厌死他了……
可是母后死了,她是当真有些难受,虽然自己总说她坏话,虽然自己也总是在背后诋毁她,但终究是自己的母后,她如何能在母后离开之时,还毫无所谓呢?
那个最最和蔼的父皇,小时候总是宠着自己的父皇,她如何能真的无动于衷?
这半辈子她都在争,都在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想让他们多看自己一眼,多夸夸自己,多宠宠自己。
好想一直随心所欲,一直任性下去。
真真好想好想。
可到头来,她还是没能变成他们最看重的,也没能成为他们最喜爱的。
她太失败了。
到了现在还如此要强,争强好胜了这么些年,却是什么也没得到。
真的太失败了……
眼泪悄悄落着,于风忽觉心酸不已,于是伸手便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的。”
话罢,她忽地便扑到了他的怀里,哽咽之时,忽然之间,嚎啕大哭。
于风不语,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还是第一次觉得,她其实,也没坏的那么彻底……
只是太要强,只是会嫉妒,只是想有人关注,所以不择手段的引人注目,不择手段的表现自己……
她的方法是错的。
因为如果一开始她就做好自己,或许会更加引人注目。
全城哀悼的那七日,凉音皆是静静的守在宫里,什么事也没有理,也没什么人来打扰于她。
七日之后,便是二人的下葬之日。
那一日,宫中的里里外外皆是一片雪白,凉音一袭孝服,而南云依依也出了禁闭,明明有五个孩子,然送葬的,却仅仅只有两个。
光是看着,便觉无比悲哀。
陵墓之内,二人合葬于地宫之下,随着地宫的门缓缓关上,在场的无数个人,皆没多敢说一句废话。
这是凉音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整个过程无比复杂,她的心里几乎麻木。
忽然想起上一次,洛潇然安葬那东离皇帝的时候,他的心里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复杂呢?
可那时的他还能时不时的安慰自己,抱着自己,陪自己养伤,但如今轮到自己时,她才知道其过程有多么忙碌。琇書蛧
不说没时间,便是有时间,她也没有心情安慰任何人了。
那时的洛潇然却每晚都安慰自己,他该是怎么挺过来的?
忽然觉得,洛潇然比自己伟大的多的多了,这份感情里,他付出的,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甚至更多……
昏昏沉沉的回到了皇宫,宫里的气氛依旧死气沉沉,只是随着皇上二人的下葬,云都里头的气氛也渐渐的缓和了不少。本想先回她自己的公主府歇歇,又听白柳说南云依依想见自己,于是沉思了一会儿后,终是跟着白柳一起走向了御书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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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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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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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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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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