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小筑中充斥着孩子们的哭声,那些或沙哑或尖锐的哭声,就像是婴儿刚出生时的哭声,充斥着不管不顾,嚎啕一切的情绪。
这样的哭声,以及刚刚孩子们发疯似的行径,无疑让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看着哭完的孩子们被之前第一个动手的孩子领头,红着眼眶跪在了众人面前道谢,所有人都忍不住鼻间酸涩。
“谢谢恩人让我们报仇!”
“多谢恩人!”
“谢谢……”
那些带着哽咽的道谢,并不让人觉得轻松,而这些孩子们无光的眼睛,也让人心痛和担忧他们的未来。
“都起来吧。”戚团团沉声说道,快步走到了领头的那个孩子面前,将他拉了起来。
那孩子下跪的力道很大,可本就病弱的身体,哪儿能扛得住戚团团的力道,很快就被她拉了起来。
其他的孩子们见状,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别怕。你们已经没事了,我们会送你们回去,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戚团团很快就松开了那个孩子,甚至往后站了一些。
她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十分排斥别人的接触,只是因为她对他有恩,所以一直在强忍着不适。
孩子们听到了她的话,不由都愣了愣,然后又有人忍不住呜咽着,激动地哭了起来。
但更多的孩子,眼中,脸上,却满是忐忑,甚至,有些孩子的身上只有冷漠和麻木……以及死气。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就是这般,明明才十二三岁,花朵一般的年纪,却已经心如死灰,满眼尘埃了。
如果他转头就平静地选择自尽,戚团团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谢谢。”这孩子认真地说道,歪头想了想,轻声道:“我知道还活着的这些人里,哪些是管事的,我告诉你,就当是报恩吧。”
他难得的条理清楚,在这里这么久,却依旧逻辑思维清明,如果不是他满身的伤痕,过分晦暗的眸子,谁能想到,这个孩子已经心存死志?
戚团团抿唇,沉声道:“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等熬过去,日后你们回头再看这段日子,它不过就是你们生命长河中的一场暴雨,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她郑重地看着男孩子,认真反问:“就这么去死,你甘心吗?”
男孩子愣了愣,然后竟是笑了起来:“没什么不甘心的。”
他温声道:“这一场暴雨,把我所有的牵挂都刮走了,而我最恨的仇人,都被我咬死了,剩余没那么恨的,迁怒的,你们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我没有不甘心。”
他缓缓扯开自己的袖子,认真地看着戚团团:“你看,这些齿痕,这些伤口,还有我曾经遭遇过的、让我作呕的一切,都已经成就了如今令人作呕的我自己。
我想不到除了死以外,还更能清洗我自己的存在。我很脏,很脏很脏……脏得那些人不需要给我吃药,我竟然都能被打得很痛快……”
他平静温柔的眸子里,渐渐起了几分潮红,沉默片刻,才哽了一下嗓子,缓缓地道:“连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的,旁人喜不喜欢,可不可惜,厌不厌恶……我管不了了。”
他至始至终都那么平静,就好像之前的那些爆发,那些疯狂,都是所有人的幻觉一样。
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孩子,他并不是没有感觉的,他只是太疼了,疼得他已经连他自己都厌倦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说话,整个大厅里只有孩子们忍耐不住的呜咽和低泣,以及这个长相漂亮干净的男孩子的沙哑声音。
他的嗓子,早在无尽的折磨之中,被痛苦的哀嚎和尖叫毁掉了。
戚团团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虐待,已经把这个孩子彻底毁掉了。
正义或许不会缺席,但它会迟到,而它的迟到所造成的后果,是任何的事后公平和惩罚,都不能弥补的。
一直沉默的帝王迈步走到了戚团团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神色平静的男孩子。
他声音清冽寒冷:“她是你的恩人。”
男孩子愣了愣。
帝王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沉声道:“如果你的命不想要了,那么,作为回报,把你的命,给她。”
谁也不能对另一个人的悲惨遭遇真正的感同身受,更不能替他原谅和坚强,但是,无谓的死亡,没必要,就不要让它发生。琇書蛧
男孩子暗沉沉的目光中似乎有了片片涟漪,又似乎仍旧一片混沌。
帝王冷着脸,淡淡地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知恩不报,你去死,只当她救错了人。”
他的声音里没有怜悯,更没有同情,只是平铺直叙地在告诉这个少年他该做什么,他可以选择什么。
男孩子抿了抿唇,长久地沉默之后,他郑重地跪了下来:“我叫祈墨,祈祷的祈,墨汁的墨。”
他砰砰砰地给戚团团磕了三个头,然后不用人扶,就自己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任何亮光,但死气,却去了些许。
其余的孩子们左右看看,也都跟着跪下磕头,却并没有要跟祈墨一样的。
祈墨这些孩子里面,在悠然小筑中最早的,也是最早慧的一个,并不是所有的孩子们都见过他见识过的黑暗,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无牵无挂,都真的敢去死。
他们想回家,想回去找他们这些日日夜夜里,不断默默回想,才让自己活下来的温柔和温暖。
“……这些孩子的身份要保密。”戚团团轻声说道。
“正该如此。”帝王点头,声音微沉。
世情如此,哪怕施虐者已经遭受了惩罚,受害者们也仍旧会被无数蠢货或者智障的围观和恶意揣测中伤。
“去把李林叫来,让他搜集采证。”君九离看吩咐一个血卫。
“是!”那个血卫很快领命而去。
前面的天香楼,已经被柳家四兄弟拿下,这会儿,应该也已经按照先前说好的,请了苏州郡当地的大家族家主,以及势力头领。
这些人,全都是李林一会儿审案时候的旁听,是给这些人定罪,将案子做成铁案,永不能翻案的证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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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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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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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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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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