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如霜对自己的处境其实也是很矛盾的,他一方面渴望安定,一方面又崇尚自由,另一方面又害怕孤独,渴望集体感。
这种矛盾感,林芬曾经也有过,她曾经在一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一句台词:人终其一生,其实就是在逃避孤独。
她曾经结合身边种种人的种种言行,深思这句话,发现还真的是,无论牙牙学语的婴儿,还是耄耋之年的老人,无不在向外求。
林芬又想起小时候隔壁的老爷爷,不刮风下雨的日子,他每天都会坐在家门口,望着远方发呆,林芬曾一度十分欣赏和羡慕老人的宁静的淡定,可是有一天,当林芬走过老人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翼和孤独。
老爷爷跟她说,好想有个人陪他说说话。
于是林芬坐下来,听老爷爷讲过去的故事。一讲就是一下午。
好比如霜,与其说他是来报复的,其实不如说是为了逃避孤独。
箱子不在原地,这成了一个他逃避孤独的美好借口,身为鬼,他只要想找,怎么可能找不到?
不愿意找的原因,就是为了暂时离开孤独和黑暗。
林芬安慰了一番如霜,又跟他天南地北地侃了一番,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她就带如霜出发去地宫。
一路上,如霜十分紧张,问了许多关于阎王和地宫的问题,比如阎王是不是很凶,是不是传说中的身高八尺,相貌丑陋,眼睛像牛眼睛,地宫是不是阴森森的,一进去牛鬼蛇神是不是就会拉你去十八层地狱受刑罚……
林芬笑而不语。
一忽儿,地宫就到了,入口处的门卫热情地和林芬打招呼,如霜小心地跟在林芬后面,随时作好逃跑的准备。
他不是十分相信林芬,总觉得这个黄毛小丫头有些不靠—。她虽说是半人半鬼,在人间来去自如,看样子也还有两把刷子,可是,那可能也不过是她修道掌握一点小功夫而已吧。
听她的口气,好像地狱是她家开的一样,还只要我愿意去,保证我不受半点刑罚。啧啧,这话说的,未免太大了些。
这样一想,如霜一时十分懊恼,想不到自己都做了几十年的鬼了,居然会被一个黄毛小丫头骗得乖乖跟着跑,说出去真是要让鬼笑掉大牙了。
再一想,我能说给谁听呢?谁又能听我一个孤魂野鬼说话呢?wWW.ΧìǔΜЬ.CǒΜ
最初为鬼的那几年,偶尔还能遇上一两个熟鬼,相互间照应一下,打个招呼,那种逃亡的鬼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无聊。
后来,那些熟鬼有的被黑白无常抓去地狱了,有的不堪颠沛流离之苦,主动去地宫报到了,再后来,他不断遇到一些服装怪异,语言怪异的新鬼,根本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
左思右想之际,如霜发现自己和林芬已经在电梯里了。
他一惊:这是要去哪里?
Ig!…
林芬扭头看了他一眼,说:“去地狱呀!”
“地狱?地狱里还有电盒子?”如霜有些惊讶。
这种电盒子他在人间见到过,人间的楼盘,超市,商场到处都是这种铁盒子,他已经体验过好多次了,这种铁盒子真不错,只要走进去,关上门,不知不觉中,仅几秒钟的时间,十几层就到了。
想不到地狱竟然也有这种铁盒子。
如霜真是大开眼界。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人间有的地狱都有。”林芬说。
“地宫都与时俱进了?早年前,听鬼说,地狱十分破旧,一进去就是阴森森,惨兮兮,到处都是鬼们受刑罚时鬼哭狼嚎的声音,可害极了。”如霜心惊肉跳地说。
“你说的那是过去,现在地宫改革了,废除了许多旧政旧习。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铁盒子的门已经打开了。
“好了,到了地宫了,你是先见阎王,还是先熟悉了解一下地宫的环境,然后再决定是留是走?”
“什么?我来了还可以走?”如霜惊讶得不得了。
这个黄毛丫头口气真的是不小,当地狱是她家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真是匪夷所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当然了,我只是带你来了解一下地狱,跟阎王见个面,彼此了解一下,至于留和走,还是要你自己决定的呀。”林芬说。
“你放心,你如果不想留下来,没有半个鬼敢强留你,他们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对你客气有加,好礼相送的送你离开。”
林芬以为他担心自己来了就走不掉了,赶紧安慰他。
啧啧,这牛吹的,可更是不一般了。
如霜在心里摇头赞叹。
想我几百岁的鬼了,都没有这种吹牛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想不到这个小丫头,居然就是有这么淡定,这么沉稳。
一般的人,不说见到他的人,光是从他身边走过,感受一下他身上的这股子强劲的阴气,气场就削弱了大半,人也矮了三分。
可这个小丫头,居然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丝毫不受影响,并且,坐在自己面前,听自己一聊就是大半天。
看来,她还真不是一般人。
“你究竟是人是鬼?”如霜问。
“噗哧。前辈,您可真是搞笑,您都跟我聊了大半天了,居然还问我是人是鬼。”林芬笑起来。
如霜有些脸红,他结巴了一会,说:“我要了解清楚嘛,我只是猜测你不是一般人,可事实上你究竟是人是鬼我仍然不知呀。”
林芬笑说:“是人是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辈您日后不用再居无定所就好。走吧,相信您一定会喜欢这里,并自愿留下来的。”
“哼,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也只答应你来地狱看看,可并没有承诺说我一定会留下来。”如霜生怕林芬这句话有诈,赶紧声明。
“呵呵,我就断定您一定会高高兴兴地留下来。”林芬自信地说。
“林芬,你来了?”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声。
如霜遁声望去,顿时一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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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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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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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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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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