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愿意在寒冷的深夜起来,除去吴小七,他必须得赶在天亮之前,把整条街道和街道后面的这两片居民区的“金汁”收掉。
说的好听是“金汁”,其实就是每家每户每日产生的粪便。
吴小七是个掏粪工,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最底层的那群人,别小看这份稍显肮脏的工作,它可是吴小七能够在城里活下去的生存之本。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吴小七还是硬挺着从两张破被褥中爬了起来,摸索着点燃了床头的一盏煤油灯,微微光亮把小屋里的黑暗给驱得干干净净。。
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吴小七知道外面肯定是冷得不行,唯一的一件棉袄昨日不小心沾上了一大片“金水”,已然被涤洗,今日只能硬挺着没有袄子了。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身,可是还是抵挡不住阵阵寒意往身上钻,如果不是担心呆会收粪时会弄脏,他很想把还保存着热度的那床被褥给裹在身上。
肚子在咕咕作响,作为一个正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十分的饥饿。吴小七习惯性地望向屋子里除了床以外唯一的一件家具,那张自己用废木头钉起来的桌子,上面有着两个叠盖起来的海瓷碗,碗里面有着他今天一天的粮食,四个煮熟的红薯,他咽了一口口水,强忍住想冲过去吃下它们的冲动,从门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可一入口,就立时感觉到牙齿都给冰的打颤,身上的冷意也愈发的强烈。稍稍缓了一下,他还是把那半瓢水给喝得干干净净,这是吴小七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餐,还有很重的体力活在等着他去做,不用水垫垫肚子,他害怕自己天亮之前收不完“金汁”,如果做不完这些活,那么明天可就要饿肚子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人且自顾不暇的社会和时代里,没人会去在意他会不会饿肚子,也没人会去在意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除却一个人在外。
一想到这个人,吴小七的脸上洋溢出了笑容,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力量,眼神不自主地朝窗口望去,可是被报纸和破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窗口,哪里能看见那栋屋子,哪里能看得见那栋屋子的主人。
“萍姐肯定还没起身,这么冷的天,她这样一个贵人,怎么会像我这样的穷小子一样,为了两口吃食而忙于奔波。”吴小七自嘲着,他勒了下布腰带,肚子并没有因为灌了一瓢凉水而有什么饱感,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希望能逐走冷意,可说真的,什么效果也没有,饿仍然饿着,冷依旧冷着。
拔开门栓,不用拉,寒风已然将两扇薄门板给吹开,一股凛冽的冷风扑面而至,透过衣裳上的破洞,透过衣领、袖子和裤腿,直往吴小七单薄的身躯里钻,他整个人犹如是被一盆冰水从头灌下,冻得他直打了几个寒颤。
吴小七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牙齿对磕的声音,当时就产生了一种缩回屋子关上门的念头,这么冷的天气,恐怕是连鬼都不愿出门吧,而自己还得要去收那让自己深恶痛绝的“金水”,讲老实话,但凡能有别的办法填饱肚子,他是打死都不愿意干这个又脏又累又挣不到个肚饱的活。
其实,在没有认识萍姐之前,吴小七对于这份工作是很满意的,不仅仅因为这是“老头”传给自己的活,而是因为他知道,有着不少找生计的人在盯着,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使,但是在这个世道里,能有一份长期固定的收入,这也相当于端上了个“铁饭碗”。
吴小七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他因为一时贪吃,早上的时候把中午和晚上的口粮,那几个红薯给吃了,正忍着强烈的饥饿,和十来个半大小子蹲在小河旁的石桥边上,眼睁睁地盯着小河那边的一间包子铺门前的几个蒸笼,想像着笼里的肉包子流口水时,萍姐如仙女般的出现在了包子铺门口。他还记得,那天萍姐是穿着一身紫红的旗袍,提着一个小小的银色手袋,从街道那头娉娉婷婷地走到了包子店门口,不知是无意中发现,亦或是早就注意到了,在包子门口萍姐朝他们望了几眼,然后冲他们招了几下手。吴小七当时还朝身后望了几眼,他从来没敢想,那个穿着旗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是在招呼着他们,那些个和他一起蹲在石桥边的半大小子也没敢往这边想,直到她再次招手,吴小七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看到她重重地点了几下头以后,他才明白,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是真的在呼唤他们,那天傍晚,他们这十来个半大小子足足吃了五笼包子,这也成了吴小七永远不会忘却的回忆。
一想起当日的那一幕,吴小七心底里腾起一股暖意,眼睛随着自己的思想朝着那栋先前在屋里看不见的房子望去,那就是萍姐住的地方,尽管明知道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里看见那个有着菩萨心肠的萍姐,可是那栋房子,那个方向就有着无穷的魔力似的,生生地把他的眼睛,把他的心思勾去那边。
吴小七今年十六岁,还不懂什么叫作情窦初开,也不懂什么迷恋,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个叫作萍姐的女人,会是他以后找媳妇的模版,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娶上媳妇,至于萍姐,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且不说她比自己大上七八岁,光是她那仙女般的模样和菩萨般的心肠,都不是他这种又臭又脏的穷小子可奢望的,他企求的是,每天能够看上萍姐一眼,每天能从她手中接过一个包子亦或是一个馒头,每天能够听到她的一声言语、一个笑容,那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吴小七并不知道,相对于后者来说,他更希望的是前者,那喷香的包子和馒头才更实际一些。
或许是那栋在黑夜里只能够看清轮廓的房子,给了吴小七动力,他肩起了那只老头传下来的木粪桶,走进了寒冷的夜色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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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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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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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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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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