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纸匠这行当算是捞阴门,捞阴门说的就是赚死人钱,这里面的忌讳冗杂繁多,稍有不慎,灾祸临头。
就拿纸马之类的来讲,男死烧马,女死烧牛,不可胡来,要不然死者是过不了鬼门关。
总之很多规矩是老一辈定下来的,延用上千年,有些规矩是不能轻易乱改的。
我叫林三,今年二十岁整,跟师父相依为命,在南方一个小镇经营一家花圈寿衣店,我们店的门脸是自己的房子,一栋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寿衣店的门脸,二楼是自己住的房子。
师父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扎纸匠,他有个外号叫三不先生,三不指的是不给三种死人扎东西:
一种是泼妇,师父说,女人生前泼,死后多纠缠,这种人死前一定要躲,死后一定要避。
第二种是孕妇,孕妇一尸两命,煞气重,这种尸体,别说扎纸匠了,就算是其他捞阴门的行当也不敢多接触。
第三种就是同道人了,也就是说跟扎纸匠一样赚死人钱的。
师父对这种人是唯恐避之不及,自立规矩,就算出钱再多,也从不出手,至于为何,师父却从不详谈,只说世界之大,能人辈出,捞阴门多出歪邪之术,虽天下同门,却不可深交。
三个月前,师父说去履历红尘,顺道拜访老友,这段时间,我独自一人看着这家寿衣店,因为是做死人的生意,生意一直不好不坏。
今天,月中十五,天气异常寒冷,二楼房间,我正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
空气潮冷,带着一丝诡异……
外边正刮着狂风,哗哗作响,伴随着阴风吹进了屋里。
扣扣!呼呼!
夜深人静,那玻璃窗户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似乎有人在拍打着,近似人的呜咽声不断,令人恐惧。
“谁能……救……救救我……”夜色中传来惊恐害怕的声音,颤抖不已。
女人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窒息的压抑,像从什么密封棺材传出?
“谁在说话?”我从床上爬起,打开昏暗的灯,声音是从小窗外传来的,我踱步走向阳台,想看一看究竟,忽然雷电一闪,一只白皙的手臂湿哒哒的拍打在窗户上。
我被吓了一跳,这神秘而又恐怖的冷冷的一响,让我有些魂不附体,屏声静气,憋了一眼外面阳台,一段树枝正落在积水的阳台上,看起来确实像手臂。
心底不禁疑惑,难道是我看错了?刚才真是一截树枝打在窗户上?而不是一只手?
走过去,我伸手把两扇窗户关紧了。
我摇了摇头,“刚才的女人求救声,似乎也是错觉?”
说完这句话,我就扭身准备回房间,刚转过头,我忽然感觉一股森凉的冷意弥漫全身,尤其是背上,几乎全部麻了,我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白色的人脸悄然趴在窗户的玻璃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正往屋子里呆呆地看。
刚关紧的窗,似乎又被推开一角?
黑夜的阴风贯入,那双煞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四目相对。
我头皮一麻,使劲揉了一下眼,又迅速往窗外看去,那人脸已经变了,不再是石灰的惨白色泽,而是玫瑰红,浓妆艳抹,如一个要出嫁的新娘。
夜里的新娘?
我脸上冷汗直流,再一眨眼,我便瞥见一抹青色的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轻飘飘地,没有半点声息,仿佛鬼魅一样,那张人脸早已不见!
那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很苗条,像是个女孩子,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牙齿有些打颤,顾不上关灯,连忙跑回房里,跳上床扯过被子闷头盖身,半夜见到这种东西,不是好兆头,尤其,一楼下是寿衣店,死人生意的店铺。
“哐哐!”
寿衣店一楼,莫名响起抖动,好像什么货物倒塌了?屋里开着灯,现在的我,没有先前那么毛骨悚然,坐起身,那种闷响变小了,同时听到一阵“吱吱”的尖叫。
声音不大,只是寂静的夜里,显得比较刺耳。
“不会是死老鼠跳上神台,偷吃祭品吧?”想到此,我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后,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纸糊的货,异常脆薄,可经不起老鼠撕咬糟蹋啊?
寿衣店一楼,堆满了各种烧给死人的货物,尤其是大型的花圈很占地,有些拥挤,打开了灯,四处还是很昏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折射的黑影在摇曳。
“呼呼!”
门外,有风从裂缝贯入,吹翻了几个纸人,这里,更加阴冷了。
我看了看神台,果然有两个碟子翻倒,糖果饼干洒了一桌,有些狼藉,整理了一下,往门口位置走去,开始扶起倒在地上的纸人。
“诶,怎么少了一个纸人奴婢?”将一个个纸人摆正位置,重复点了两次数,真少了一个,我开始低头寻找,正在这时,突然发现有人再看我。
这栋楼,就我自己,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通往门口的位置,那里突兀站着一个人,很矮的女人,半米多高,穿着一身封建时代的绿纹束袍,盘着清朝头饰,一动不动站在门里,诡异的是,她的那对眼睛,瞳孔泛白,好像一对空洞洞的死鱼眼望了过来。
啊?
我脚下几步趔趄,退时绊到地上的物品,一下跌倒在地,看着那个仿佛从清朝复活的女人,全身冒起一阵阵森寒刺骨的冷意。
“呜呜呜……救我……救救我……”女人沙哑声响起,带着泣音,在狭窄的寿衣店回荡,阴风呼号,店铺里的东西都在晃动,绿光摇曳,那个半米高的女人,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灯光照去,这不是我剪裁的纸人奴婢吗?
扎纸匠这一行,其中一个禁忌是纸人扎好,是不能画眼睛的,因为画了眼睛,会有不详发生。
所以店里的纸人,无论童男童女,或者奴婢什么的,都没有画眼睛。
这个奴婢却有眼睛,怎么回事?纸人真如传说中说的复活了?
“你……你不要过来……”我发出绝望惊叫,在地面挣扎往后,朝供奉神台倒爬过去。
更浓烈的风贯入,头顶上的灯泡左右摇曳,咯吱咯吱作响,拥挤不堪的寿衣店更加阴暗。
一抬头,发现一张妖绿色的脸,不带一点表情,贴上了我的脸,相隔不到五公分,心底都发毛,往后猛然摔倒出去,同时裤裆里一热。
“啊!”
寿衣店里,响起尖叫声,不是我发出,而是纸人奴婢的叫音,这时,我隐约看见一阵黑风,从纸人奴婢身上冲出,一下荡出了门后。
纸人奴婢扑到了我身上,与我一个“拥抱”的不雅姿势,低头一看,奴婢的双脚湿漉漉的,我喃喃道,“难道,师父并不是胡说,童子尿真有辟邪的用处?”
不敢多想,我连忙擦掉奴婢脸上的眼睛,却擦不掉?没办法,直接猛力撕扯下来。m.χIùmЬ.CǒM
“滋滋!”
门后,看不见的黑暗处,有人在徘徊走动。
咽下一口唾液,我按照师父以往的做法,赶紧烧香拜神,斟茶倒酒,行拜祭礼数,同时念一些捞阴语;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没多久,门外总算安静下来。
我不敢再多待,没有关灯,跑上二楼脱下裤子径直闷头睡觉,这一夜实在光怪离奇。
一大早,今日天色有些阴沉,黑云积压,光线不是很好,烧香拜神后,我坐在寿衣店里,一个劲发愣,脑海里还浮现昨夜的画面。
昨夜,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师父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人,他的本事很高。
作为唯一的传人,我吧,人长得虽然还好,可是高中上了两年就辍学了,没文凭,除了寿衣店这份儿活儿,也没其他收入,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苦人。
初恋女友凝月,一个月前,与我断了关系,做纸扎这行,没啥钱,找女朋友很不容易,我曾经打定主意誓死捍卫我和她的爱情,可是一翻口袋,一条五百块的裙子都买不起送她,一穷二白的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只能忍痛放手。
正在胡思乱想时,门外,有一股难闻的酒气飘入,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满脸横肉的脸,歪着脖子,从门外探了进来。
四十多岁的男子,长得脑满肠肥,观察了几秒,才挺着个啤酒肚几步走进来,声音闷雷一般道,“林三,有生意上门,还愣在那里干嘛?”
我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微笑道,“原来是康三爷,请问你要买什么?”
这是康家的老三,在小镇上,经营一家非法赌场,一个有钱有势力的人,不好惹。
康老三脸上横肉一颤,没好气道,“来你这寿衣店,除了买烧给死人的东西,还能买什么?”
这时,康老三递过来一张黑白相片,很小的相片,拿过来一看,上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穿一身合体的白色裙子,围着红领巾,对着镜头笑容很灿烂,我疑惑道,“康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嘎吱!”
康老三关上门,一去一回,压低了声音道,“林三,照着这个相片,给我剪出一个纸人,不对,是剪一个纸人新娘,明天黄昏时辰,我过来取货。”
纸人新娘?
我诧异道,“康三爷,我这里就有几个纸人,你何不挑选几个回去?”
“滚!”
一脸恶相的康老三,重掌突然拍在肩上,我脚步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他一脸恶狠神情,喷吐更浓烈的酒气道,“林三,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性命不保,照你三爷说得去办,明天黄昏还做不出来的话,这寿衣店等着关门吧!”
我连忙道,“康三爷,你放心,一定按时交货。”
不敢再多问,康老三又购买一些香烛纸钱,预订几个花圈,丢下一部分定金离开了。
凶神恶煞的康老三远去,站在寿衣店里,我又看了看黑白相片,照片里穿白色裙子,带着红领巾的小女孩,似曾相识,有些眼熟啊?
钱不少,顾不上多想,立马开始动工剪纸扎纸。
时间很快到了一点多,一个早上,没有其他生意,关上门,去街头转角的小店吃粉填肚子。
过了午饭时间,小店显得有些冷清,吃着一碗最便宜的煮粉,死党罗建走了过来,他有些胖,戴着个眼镜,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十九岁,正好比我小一岁,这家店是他老妈开的,辍学后,在家打下手帮忙。
胡扯了几句,我问道,“罗胖子,最近我们镇子上,是不是死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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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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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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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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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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