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州地处中南,天气较暖,这么大的雪还是二十年来头一次。
冰凉的雪花扑落在眼睫上,渐渐遮挡了那片乌沉沉的天。
梁孟峤吃力地抓住一把从雪堆里钻出来的枯草,双腿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木。
十年……
他终于还是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吗?
他终于还是要像他的母亲、他的外祖父那样,挣不开那家人的魔爪?
他,不甘心。
可,身体渐渐流失的温度、逐渐丧失的知觉,却清楚地提醒着他,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忽地,他莫名地想笑。
落着雪花的惨白的唇角缓缓勾起,胸腔里一阵牵动,一股鲜红的、滚热的血从唇角溢出。
血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过耳根,将薄薄的雪花融化成一条蜿蜒的血路,再浸过黑发,滴落在混着雪的泥里。
嘀嗒——嘀嗒——
细微的血滴溅落的声音和在呼啸的风雪里,他以为这会是他在这阴暗人世上听到的最后的节奏。
*
风雪继续刮着,没一会儿,便重新落下了厚厚的一层雪。
一道蓝色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很纤细,个头不高,看着像是个半大的女孩子。
风雪很大,她的速度倒是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这附近。
这是一片山沟,上面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山路另一面便是山石,而在离这里几十米远处的山路边上,是一堆残骸,黑黢黢的铁架子,看着像是一辆车被烧毁后的模样。
“咦?人?”
她站在一块覆了雪的山石上,山石很陡峭,她却稳稳当当地站着,抬手扯下护目镜,露出一双明亮的凤眸,盯着那块隆起的雪堆自言自语。
忽地,她眼睛一眯,似是在嗅,又随手扯下护到眼睛下方的围巾,秀挺白皙的鼻子皱了皱,眼睛一亮,纵身就跳下了山石,呼啸狼嚎似的风里,传来一声清脆的调子,隐隐地,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兴奋。
“好多血!能活着再遇到姑奶奶算你命大!”
话音落地,她人已经几个跳跃间到了隆起的雪堆跟前。
并未迟疑,她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就去扒拉雪层,动作很快,好似不知这雪堆下是生死不明的人,反而像是在随手扫着一块墓碑上。
几个呼吸间,她已经清理出一小片,一张惨白、染着血污的脸呈现在她眼底。
她动作一顿,兴味盎然的眸子也忽地僵住。
这张脸……
曾经很熟悉。
也很俊俏。
但,从他紧闭的眉宇间那股似有若无的坚毅和韧劲来看,并不是她记忆中那人。
手往下,捏住这人的肩膀,便确定了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愣神只是一瞬间,脱了手套指腹按压在他冰凉的脖颈间,这人也不知在雪地里躺了多久,皮肤冰冷的吓人,陡一碰到,她便哆嗦了一下,不过还好,有细微的脉搏在跳动。
不知怎么想的,她被飞雪侵染的睫毛眨了几下,忽地,轻叹一声,粉嫩的唇咕哝了一句:“算你命大,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不然,姑奶奶才不多管闲事。”
话落,她又戴上手套迅速将他身上的落雪给大致清扫了一下,目光扫过少年的双腿时,又是一顿。
双腿膝盖处衣服破损,血肉模糊,露着雪白的骨头,像是被什么给齐齐压的。
打眼一扫,她就知道,这双腿要是想保住,难。
但,也难不倒她就是。
目光四下里看看,她起身从边上一棵干枯的灌木上折断几根手指粗细的枝干,又从随身的包里翻出绷带,三两下动作娴熟地将少年两条腿从膝盖处捆绑固定住。
而后,她又快速在少年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伤筋断骨的伤势后,轻舒出一口气。
将护目镜、围巾给自己戴好,她扶着少年的背将人给扶坐起来,她右手抓住少年的右臂绕过自己的肩膀驾到身前,而后原地一个转身,左手翻过去将少年的左臂抓住,跟右臂一样绕到身前,面不改色地站起身,竟是将一个高高瘦瘦、高出她一头多的少年给背了起来。
背上背着一个少年,她打眼在四处看了看,护目镜下的眉梢一挑,选了一个方向抬腿就走了过去。
两道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在风雪里渐行渐远。
*
梁孟峤再次睁开眼睛时,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入目是一片幽暗,似乎还有微弱的火光在跳跃,周身仍然冷,却比刚才好了许多,甚至,他感觉到,在离自己不远处,有微弱的热源。耳边还有轻微的噼里啪啦的炸响,鼻尖萦绕着一股烟火气。
眨了几下眼睫,他深邃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
某个瞬间,他忽地意识到,自己没死。
地狱不会有光、不会有温度、也不会有烟火气。
况且,陆婶曾说过,他是好人,就算是死了也是到天堂去找他母亲、外祖父,只有那不知羞耻的一家子才会下地狱。
还有,腿上传来阵阵剥皮削骨般的刺痛,胸口也疼,头也疼。
他没死!xiumb.com
怔怔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上空,梁孟峤晕乎乎地想着,认识到这一点,他又开始想笑,似乎,自己每一次都是大难不死。
那,真的会有后福吗?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梁孟峤一愣,刚要扭头去看,一道清脆、含着惊喜兴奋的女声便传进了耳畔。
“咦?醒啦?”
他扭头的动作顿时便僵住。
这声音……
还是个半大的女孩子?
是她救了自己?
怎么可能?
他思绪翻涌着,没注意说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他边上蹲下,等他留意到自己身前投下的大片阴影回神时,一只手已经挥到了他眼前。
这只手很小,手指很长,嫩生生的,在幽暗的空中挥舞着,像是……一只白鸽。
同时,伴随着女孩子独有的娇蛮的语调,一连串的话又钻进了他不甚清明的脑子里。
“醒了怎么不说话?没伤到嗓子呀?不会是个傻的吧?那我岂不是白费劲把你救醒?我看你穿着打扮也不错,应该会有人来找你吧,那我就走了哦,姑奶奶可没兴致跟一个傻子浪费时间,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话落,她收了手作势就要起身。
心头一惊,从她话里回过味,梁孟峤垂在地上的手一抬,用尽力气抓住了她的裤脚,这才慢腾腾、艰难地转过头来,一边去寻她的眉目,一边沙哑着嗓子低低地说:“别走。”
------题外话------
晚上好,这是之前答应小可爱的番外,峤哥和乔姐的初次相遇哦。
因为在筹备新文,这篇文的番外可能会更的不多,我尽量每天写一点,至于更新时间的话就不固定了,大家感兴趣可以看一下哦。
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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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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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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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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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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