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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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康最终选择了谨慎的做法。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把这个所谓的‘安康君’的身份亮出来。
毕竟他的任务只需要除掉七天后化成了怨鬼的巫婆即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一个很浅显却实用的道理。
进城,走到街道上,为了掩饰自己外地人的身份,陆安康起初装作哑巴走在街上,尽力的去听周边这个年代邺地人的口音。
即使这样遭到了不少异样的目光,他不在意,这便是他的性格。
还好,这千百年来,中原口音传承得还算完整。有着中原话基础的陆安康很快掌握了邺地百姓的口音,便开始询问铁匠铺的位置。
在秦王嬴政没有统一六国前,兵器的管辖并不算严格。
甚至于,各国君主恨不得全民皆兵,以此来增强国家战斗力。
所以,陆安康很快便寻到了一家打铁铺。
铺子里面有三个四五十岁的光着膀子的老汉、瞧着他们打铁的手法娴熟。陆安康估计两天内完成一把特制长剑,应该不成问题。可问题是陆安康没钱啊!当他提出用干几天苦力的方式来换取一把长剑时,果断被他们推出了打铁铺。
青铜剑只是陆安康其中一件需要的装备。
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也不着急。
他转而去寻找桃木,好在这东西是不要钱的,邺县外能找到不少的野桃树。
桃者、为五木之精,亦称仙木。有镇宅辟邪之神功,相传古神话中,有夸父逐日,干渴而死,化为桃林,有神荼郁垒,二神用桃剑击杀妖魔,以保百姓安宁。
同等材质的桃木剑的大小与威力并无关系。威力的强弱只取决于桃木材质优劣。
一般来说,年份越久,这桃木剑的威力自然是越大。
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
桃树一般也就活到三十年,活到四十五年的也有。但百年桃树便极为少见了,更不用说千年桃树了。
所以,电视剧里面动不动‘此剑乃千年桃木’所做,便是一句诓骗观众的话。就算是有,那也不是路边看到的普通桃树了。
至于如何要让这些普通桃树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还需要后期的一些精细加工。但眼下陆安康没有太多时间去对这些桃木精加工。再说他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只能依靠着自己所学,在上面刻画出简单实用、能起到驱邪作用的符篆。
在完成这些的过程中,陆安康忍不住琢磨:“倘若人皮路引把一个不懂这些行道的人带到这里,那这人该如何解救西门豹呢?”
摇摇头!
陆安康觉得不懂这些行道的家伙多半都想不到自己的任务会是去救西门豹,定然会像小说中穿越者一样留在这里,甚至会直接顶替七天后死了的西门豹身份,然后来一段不摇碧莲的穿越之旅吧!
正是因为这一点的不同——
陆安康专心于他的桃木剑制作,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不想留在这里的、想要回去,就得救下西门豹。
许是太过用心,身后何时出现了一人,他都未曾发现。
等到陆安康发觉过来,转身去查探时,那人已经单膝跪下,朝着陆安康施礼道:“拜见安康君,我家大人有请!”
称呼自己为安康君?
陆安康能想到的便只有城门口那位士兵长官,也只有他知晓自己安康君的身份。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又有人知道了。
瞧着他一身青衣打扮,腰上挂着佩剑,手指间厚厚的粗茧,再加上他悄无声息的便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陆安康能判断出眼前这青衣人应该是一位身手不错的剑客。
陆安康学着本地的方言,询问那青衣剑客:“你家大人是谁?”
“乃是本地的廷掾大人!”青衣剑客答复道。
廷掾?
县令属吏?
《史记·滑稽列传》:“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收取其钱得数百万,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共分其馀钱持归。”
此刻,青衣剑客口中廷掾多半就是河伯娶妻这段故事中,侥幸在西门豹的宽仁下活下来的那名官员。
此人后来如何,历史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人物身上多作笔墨的。
但从自己刚出现在这里,这廷掾就知晓了消息并且派来一个青衣剑客来自己过去。
可见,在这邺地,这廷掾的手段远没有书上记载的那寥寥数笔那么简单。
陆安康立直了身子,人皮路引给了他一个不算低的身份。
即便是西门豹,面对自己也得因为自己的官职礼敬三分。更何况只是一个县令属吏。陆安康指了指身边已经制造好的三把桃木剑,那青衣剑客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起身后,主动将那桃木剑收起。
这并非是摆什么官架子。
这只是融入到这个封建社会所必须的姿态而已。
从青衣剑客那遵命的眼神中便能看出,在他的骨子里面有着尊卑,没有所谓的自由平等。
所以他替陆安康拿东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
在青衣剑客的带领下,陆安康往廷掾家去了。
一路上,他继续保持着沉默寡言的姿态。
这一点,在青衣剑客看来是完全符合陆安康这等身份的——因为那些尊贵的人,是极不愿意和他们这些贱民打交道的,即便是言语上的。
不多时,廷掾那气派的房院便出现在了陆安康的视线当中。
若问陆安康如何瞧出这房院气派的。
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从城门到廷掾家,一共经过十七个胡同。大多数都是破旧的房屋,街道上随处可见衣衫残破的饥民。等到那廷掾家的房院映入眼帘时,那完全是另一种世界的感觉。
七层台阶,没过膝盖的大门。
不晓得这个时候是不是就开始流行‘门槛越高,家里越有钱’这个道理,但廷掾家的门槛比他这一路看到的所有门槛都高两倍这件事却是真的!
看来这些年,他没少贪钱啊!
陆安康心道:若按照史书中记载的西门豹,应该迟早会拿下这个廷掾。可惜,历史总是留下了那么多伏笔,给后人无限遐想。
在青衣剑客一路躬身引领下,陆安康被带到了院中大堂,好茶招待着。等待着那廷掾的到来。
毕竟有着‘君’这个爵位,那廷掾没让陆安康等待太久,便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到了陆安康跟前,连头都不敢抬,连声道歉:“让安康君久等了,是小人的不是!”
战国时期的礼节,陆安康是不清楚的。但他清楚人皮路引给了他一个‘君’的爵位,便占据了礼节的一个高点。毕竟整个国家,也没几个能比君更大的官职了。
陆安康观察了片刻,三十多岁、偏瘦、身着崭新的官府、从面相上看,颧骨收紧的人,有着一般人都没有的狡色,这一点只是常理。让陆安康好奇的是这廷尉身上竟然有一股浓郁的香粉气,像似来自女人的香粉气息。
瞧着他额头还挂着几珠汗、不由得想他是不是刚从哪个女人身上爬起来一般。
陆安康轻轻伸了伸手、示意了一下:“起身说话吧!”
“是!”
廷掾点点头应了一声,缓缓直起腰,双眼依旧不敢直接望向陆安康,应该属于上下级礼仪的关系,只是大致的瞄了两眼后,意外发现眼前这位安康君竟然这么年轻?虽然举国上下,不乏有这般年轻有为的官员,但像陆安康这一般年轻就有了‘君’爵的还是少数的。
眼前这安康君除了年轻之外,品貌端正,眉宇间透露着极浓的英气,虽穿着一身普通农户装,那全身上下那股贵族气是遮挡不住的。
就是这双眼黯淡,再配上他那完全没有上翘弧度的嘴角使得整张脸都挂着冷漠二字。
所谓的实际上,是因为陆安康常年和尸体打交道,久而久之,尸体的冰冷造就了他表情的冰冷、也造就了他遇事不惊的心理能力。
整个交谈的过程当中,除了开头的那一句话,陆安康全程都是‘嗯’这一个字眼。
一直‘嗯’到了结尾,他依旧一脸冷漠的说道:“本君此次乃是微服,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下官明白!”
那廷尉连连点头,随即准备恭送安康君离开,临了时又忽然请陆安康暂作停留,说是去后院取一些土特产过来,算是聊表地主之谊。
陆安康也没觉察到有什么问题,又加上没什么紧要事,便等了等。
等到那土特产以托盘红布的方式呈到陆安康眼前,掀开一看:“你这土特产别具一格啊”
那满满一托盘圜钱。
圜钱也称圜金、环钱,是一种战国时期铜币。主要流通于战国时的秦国和魏国等地。圆性,中央有一个圆孔。钱上铸有文字。一说由纺轮演变而来;或由璧环演变而来、亦是方孔钱的前身。
在陆安康认知中,这是满满的一盘古董钱币。
只晓得眼下自己缺钱打造一把青铜剑。而跟前这些钱足够他用了
当他的手指犹豫着想要触碰到那些圜钱的时候
伴随着一声怒喝,陆安康直觉自己多半是中计了!
“难道君上派你到此,就是让你做这些事情吗?”
来人身形挺拔,他手持一把佩剑,身边跟着几名亲卫,跨步如流星一般。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正气凌然还有那满满怒气。那人便是陆安康在漳河边已经见过的西门豹。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到陆安康反应过来。
西门豹已经快步走到了陆安康和廷掾跟前。
这是快三十岁的年轻人,若非他留着胡须,陆安康当真觉得历史上此刻的西门豹应该是一个中年人。仔细一看,他也就比自己大那么几岁而已。
他来势汹汹,却依旧保持着官服整洁,对比一下官服上满是香粉味的廷尉,两人对待各自身份的态度也就明了了。
西门豹瞪大眼、怒斥廷掾:“本官已经饶了你一次,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拿着这些民脂民膏来贿赂君侯大人!”
西门豹言毕,瞄了一眼陆安康,他应该已经晓得陆安康的身份,知道年前这年轻人官职远高于自己。所以,他刚才那句话只是指责了廷掾,对于陆安康只是暗示。
看来这西门豹虽然正直,却并不无脑。
从他在漳河留下廷掾的性命,陆安康便瞧出来了。
毕竟他刚上任,拿下三老和巫祝的性命敲山打虎也就可以了。若是直接断掉了像廷掾这些官员,必然会导致整个邺地一大部分公府系统运营崩塌,只能徐徐为之。
被那西门豹一声怒斥,廷掾惊惶的跪在那里,低头贴面、连忙解释道:“西门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小人自知昔日罪祸深重,怎敢再造次!”
西门豹见着庭院狡辩,怒指着那红布:“那这是什么?”
未等到那西门豹上前揭开那红布,那廷掾自己已经主动掀开那红布,只瞧见那红布下早已经不是之前陆安康所见到的铜币,而是几根山药???
西门豹一脸震惊:“薯蓣?”
(薯蓣:山药旧称。)
廷掾一脸无辜的解释道:“君侯到此,下官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拿几个地产送给君侯,聊表一下心意,怎知”
好家伙!!!
陆安康盯着刚才一脸阿谀奉承小人样,现在又装出一脸无辜相的廷掾,再看向此刻已然懵逼的西门豹。
原本抓脏现场,现在却变得如此尴尬。
这气氛转变的也太快了。
廷掾将头转向陆安康、跪在他跟前,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君侯啊!下官只是想用几个地产,请君侯跟西门大人解释解释,免得西门大人连君侯也一起冤枉了呀!”
原来如此。
廷掾的这句话,立刻让陆安康明白了这家伙的意图!
这西门豹为何突然来此?
从他径直走来的样子,显然是有人告知他陆安康这个君上特使在此。
并且正在和廷掾做着不可见人的交易。
以西门豹的正直,必然会前来捉赃!
而将此事泄露给西门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廷掾,他为何如此?
他刚才那句话,若换做一个真心想贪污的人,极大的可能会因为这次的冲突跟西门豹交恶。
倘若,两人交恶,最大得利者是谁呢?
自然便是这廷掾!
“好一招借刀杀人!!!”
但让陆安康更加惊奇不已的事情是他没想到这廷掾竟然懂得障眼法的手段,竟好好一堆铜币变成了几根山药。ωωω.χΙυΜЬ.Cǒm
当真是小瞧了这个猥琐的家伙。
陆安康心道:很好!老子最讨厌别人算计我了!既然如此
他摸了摸怀中人皮路引、那人皮路引好似已经清楚陆安康的意图,立刻传开了陆安康一种微弱的感应,在接收到这感应之后。
陆安康退后两步,朝着那西门豹躬身施礼道:
“两位大人,小人惶恐了!不知道二位大人为何会把我当作什么君侯,小人明明只是一个返乡探亲的士兵而已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说着,将那人皮路引化作的布锦呈于西门豹跟前:
“这是小人的返乡文书,请大人过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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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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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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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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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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