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筷子穿在泥人上,将其靠在柜盖上,“云逸,你快去看看有啥吃的,拿来。”
“好。”
跑去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就剩下馍了,再没啥了。”
“他婆,你去调点浆凉水,实在不行就去供销社买点啥,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红霞是对是错咱就不说,好好当当送她去那边,也了却你一桩心愿。”
“我也是这个意思,宗福,你和云逸去买吧,多买点纸钱。”
“行,我和云逸去。”大舅带着我,向供销社走去。
或许很多人不知何为浆凉水,便是将茶叶、馒头块、鸡蛋等吃食混合一起装进瓶子,然后倒上开水,变凉即可。
民间传说,阴间之物喝不了热汤,因此只能做凉汤。
孟姜女送亡夫传说中,有一首歌曲叫做《送寒衣》,其中有一句歌词是“十月里来十月一,家家户户送寒衣,左手端着浆凉水(哟),右手拿着钱和纸(哟)。”
这是民间最具传统祭祀手段。
没多大会儿,大舅买了些苹果、面包回来,还给我买了瓶汽水。
“妈,你看买这些东西咋样?”外婆看了眼,“你买的太多了,咋能买这么多东西。”
“没事,你跟云逸吃。”
外婆将礼品摆在柜子上,一瓶浆凉水是灌的龙头自来水,拧开盖子,撒了一地。
“红霞,现在社会越来越好,不像那会儿,人活着难,你去了那边早点投胎,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不要再遭罪,妈当年做的事,就算你不惩罚我,阎王爷也不会放过,死了肯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老头推开外婆,“好了好了,说那么多话干啥。”随即,一张纸钱点燃,绕着木偶左三圈、右三圈,说罢扔在地上火盆中,“云逸,你来给烧纸。”
外婆和大舅抢过,“还是我来烧。”
“看把你们都能的,要烧以后初一十五天天烧,现在不是你们烧的,云逸赶紧来。”我蹲下来,准备跪在地上,老头下意识扶我一把,“哎,不敢跪不敢跪,你就蹲着烧。”
烧纸不都跪着吗?老头还真有意思,偏不让跪,那就站着烧烧。
我也喜欢烧纸的感觉,看着火焰一茬接一茬,不知道是人类对火崇拜的天性,还是有这种特殊癖好,我还是觉得前者较为实际。
由于在室内烧纸,没多大会儿烟熏雾绕,眼睛发酸,眼泪直流,整个窑洞全都笼罩在烟雾之中,抬头擦了把眼泪,想挪个地方,就在此时,我看见什么。
柜台上的泥人活了。
一个长相清秀,穿着打补丁衣裳的女孩,皮肤阕黑,但却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格外漂亮,扎着马尾辫静静看着我,脸上露出浅浅微笑。
“云逸,你看啥呢?赶紧烧,快把人呛死了。”外婆打断我的思绪,再看去,除了泥人什么都没有,烧着纸钱,心里还在回味这一切,不知为何,我看到这个女孩,令人很舒适,仿佛全身神经放缓速度,安逸这个词语形容特别恰当。
老头嘴里还念叨着,“红霞,虽这世人你未活下来,但有云逸给你烧纸,我想待你不薄,下辈子好生投胎,好好享受这世间美妙。”
说完后,将泥人火盆撤销,这件事告一段落。
“行了,我该回去了,这事到今天为止就算结束,不会再有什么蛇精鬼怪,好好过日子,还有云逸这娃要好好教导,可不能野马长缰绳任其发展。”
外婆给老头装了些柜上大舅买回来做祭品的礼品,“也没啥给你装,这点东西你拿上。”说着,又从外屋柜子掏出五十大元,“他爷,你别嫌少,你想吃点啥,就买点。”
老头硬气,“哎,我来帮你忙,不是为了你的东西你的钱,主要还是和老蛋的交情。”
大舅也说,“爷,你就拿上,想吃点啥就买点。”
“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头也缺钱,特别缺钱,敬老院伙食太差,你们见过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头,还在山上挖药材卖钱。
不过,老头拿着外婆这五十块钱,二话没说,“云逸,走,给你买好吃的。”
外婆拉着我不让去,老头故意板着脸,“咋?你怕我把云逸拐跑了。”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啥意思。”
“云逸,那你去早点回来,别耍的太晚。”
“嗯,知道了。”哎呀,今天简直太幸福,大舅买那么多祭祀礼品,到了晚上还不是我的,老头还要带我去买零食,这日子过年都趟不上一回。
……
吃饱喝足,老头带着我足足花了十几个大元,就连供销社老板也惊呼,“赵老汉,你今天咋这么大方,买这么多东西,看起来发财了。”
老头哈哈一笑,“发什么财,咱这叫有了一顿,没了咬棍。”旁边刘文年正在买烟,对供销社老板娘说道,“老赵帮宏兴家摆了事,这钱肯定是宏兴妈给的。”
“宏兴妈还是个大方人。”
说罢,老头问我买什么。
供销社老板娘笑着说,“云逸,你婆给赵老汉给了多钱?”
“五十个元。”
“啥?五十个元?哎呀,你婆还是有钱。”转过又对老头说道,“赵老汉,就说你今天这么阔绰,那就赶紧多买点东西。”
老头首先买了瓶山楂罐头,自从给他当了秘密徒弟后,钱都花给我,老头好久没吃山楂罐头,这次肯定先过足瘾。
我买了些虾条、糖果、葡萄干之类的东西。
老头和我刚出去,老板娘和刘文年议论,“宏兴妈老糊涂啦?赵海龙啥人他都敢请去办事?就不害怕赵海龙摆她一道,叫她鸡犬不宁。”
刘文年由于长期下地劳作,整个人一片黝黑,夹着烟卷坐在板凳上,“唉,这也被逼的,我听说王老满跑去收拾,直接吓的跑回来了,把自己关在屋里,说啥也不出去。”
“那他屋是咋回事?”
“听王老满说是红霞,红霞你知道么,当年我新华叔在的时候,收养的那个女子。”对外公,同年代的乡党还是较为敬重,尽管人不在,也叫一声叔。
这也难免,外公是大善人,十里八村都知道,多少人都受到过外公恩惠,自从外祖母那时就是以做善事为己任,外公也很好延续下去,只是到了舅舅这代,或许是家道中落,变的自私自利。
不过,善人不长命,外公就是典型例子。
说话间就到了8月25,农历七月十五,鬼节。
老头前俩天吩咐多,让我这天一定要来他这里一趟,他有重要东西给我。可这天,我正准备去敬老院,到半道上时,遇到玩伴孙健康。
“任云逸,你干啥去呀?”
怕他们嘲笑,没敢说是去敬老院,“我去供销社给我婆买洋火去。”
“走,球娃哥回来了,今下午去老虎山吃核桃、吃梨,吃羊**(一种野生果,长的像羊奶)。”不得不说,农村的土梨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梨,现如今已经好多年没尝过,就是因为这东西想买也买不到。
土梨只要一离开树,一个晚上就发黑,磕一下就发烂,所以无法运输,也无法在市面售卖。,
一听说去老虎山,心动了。
“啥时候去,现在就去,球娃哥他们一帮子马上就来,还拿了锅准备上山做饭。”
老虎山就在家对面的大山,山里有个老虎泉,这是纯天然的地下水,靠着山根处的石板渗出,村民在下面挖了一个坑,结果年年都有丰盈的泉水。
所以,村里人去放牛一定首选老虎山,可以在山上做饭吃。
人类就是从野炊进化,可能野炊就是我们本性,一听到野炊,诱惑力太过强烈,“那我还得给我婆买洋火,你能不能把我等等。”
“你给球娃哥说,我说了不算。”球娃哥是表舅家的大儿子,刚刚年满十六,整天带着村里一帮娃娃,不是偷人家鸡吃,就是挖人家萝卜。
为了不离群,老头那暂时就不去,再说童年的乐趣不就是这些吗?
“那好,咱一起去。”
孙健康不依不饶,“球娃哥说了,让我上来叫你一起去,我们上山做饭各家都拿了材料,球娃哥买了方便面,我拿了油和盐,任杰拿了锅……球娃哥说,你啥都不用拿,但你得回去把你婆的烟拿两根,不然就不让你去。”
“行,没问题。”
外婆烟瘾大,听说是外公给惯出来毛病,每每小舅二舅回家,都会给自家老娘带一条便宜烟,就这还舍不得抽,都是等晚上睡觉时才点一根,其他时间都是抽旱烟。
外婆没念过书,根本记不得她烟盒还有几根烟。前天小舅回来刚拿了一条烟,我看见在抽屉里放着。
虽说有点胆怯,但上山野炊总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一直都没大孩子带,所以不能去,现在有机会怎会放过。
当即和孙健康一起折回家,外婆正好破柴火,和孙健康偷偷溜进屋子,偷了两根烟,用卫生纸包好,悄悄拿走。
等我们再出去时,球娃哥刚好走到路岔口,见孙健康和我过来,赶紧招手,我们急忙跑过去,球娃哥搂着我,搂的很紧。
小声说道,“云逸,东西拿来没?”
我很得意,“放心吧,拿来了。”从兜里掏出来,递给球娃哥。
球娃哥立马回过头,给后面跟着众位小弟喊道,“云逸把烟拿来了,功劳最大,所以今天啥都不用干。”
别的孩子只能听从球娃哥指挥,他说一没人敢说二,“好,咱们出发了。”
哇哩哇啦,孩子们的欢乐响破整个山村。
等我们到达老虎山时,已经下午一时许。
大家分工明确,有打核桃的,有摘梨的,有摘羊**的有条不紊,每个人将自己的战果拿回来汇总,放在一起,等会儿大家一起吃,大家忙的不亦乐乎。
孙健康和我则帮忙挖坑和泥搭建灶台,“云逸,你去找个大石板来压在上面,我去捡点柴火生火。”
“好。”
能让人全身心投入到一项工作中去,最好的诱惑不是金钱,而是兴趣,只有兴趣才能让你忘掉一切。
兴致勃勃,在周围找石板,山上顽石多,可一块平整的石板找起来还得花一点时间,手里拿根棍子,边走边戳两下。
顺着前方狭窄的灌木丛小道走去,有别人生过的火堆,肯定就有别人用过的石板,搬一个过来就行。
可就在穿过灌木丛时,一只手一把握住脚腕,吓的连忙大叫起来。
“啊~~~”
孙健康连忙跑过来,“你喊叫啥呢?”
“有人把我脚抓住了。”
过来一看,灌木丛下几颗顽石,“你真是个胆小鬼,一块石头能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我真的感觉到有人抓我脚。”
“这山上哪有别人,行了行了,你赶紧搬石板吧,要不球娃哥来要骂人了。”
球娃哥是孩子们的头头,此时坐在核桃树上,拿着核桃刀吃着核桃,看着下面小弟们为他服务,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我终于找到一块别人用过的石板,搬了过来盖上去,一时间炊烟袅袅升起,孙健康将火点燃。ωωω.χΙυΜЬ.Cǒm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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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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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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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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