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刹那,一柄两断刀迎面斩下,七才慌忙躲闪,一只手掌突然从他背后探出,死死握住那柄长刀,鲜血淋漓,七才抬手一剑将那家伙的脑袋削成两截,回身看着那位面色苍白的皇子,少见的普通人脸上能够露出如此坚韧的神情。
“小心。”赵无邪轻声说道,他虽然贵为南唐皇子,却从不参与朝政,清心寡欲的像个归隐的道士,唯一能够让他疯魔的只有棋,也许只是因为年幼时偷看到那位兄长与父皇下棋时嘴角会心一笑,从此便痴迷了。
七才恶狠狠的挥剑震退百人,怒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少爷。”
“我若不来,心中总有一道坎迈不过,不疯魔不成活,至于他,我没求他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赵无邪问道。
“七才。”小仆人双剑已经砍缺,用脚尖挑起一把两断刀,接入手中,他不过开灵上境,七座灵宫从方才到此刻只出不入,已是极限,若非跟着莫修缘在南唐偷师几多绝学,早便被人潮淹没,纵然对方都是不入品阶的武夫,可几百人,几百口刀总不是那么容易挡下的,三个南唐人面对着北魏最庞大阴暗的组织,与其说孤立无援,更像是羊入虎口。
“琴棋书画诗酒花,七大才,如此才配得上他。”赵无邪回身望向满身煞气的莫修缘,既然本是陌生人,无论多少变换也都还是陌生,唯有记忆深处那座空荡的大殿中,一个青涩的少年静静坐在殿中,许久的幽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孩童闯入其中,与对方对视的那一眼,深陷其中,父王以为他忘了,可他永远忘不了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神中掩藏的孤独,其实他该算作五皇子才是,只是他从未向外人称道。
“七才,你家少爷有朋友吗?”也许此刻问这样的问题显得愚蠢,可赵无邪仍是想问,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没人配做少爷的朋友。”七才如此说道,可语气中分明带着怀疑,那个家伙算吗?但他却没有来。
赵无邪点头默许,被称作天道之子的莫修缘足够高,高到让所有人去仰望,这样的人谁又有资格去与其称兄道弟。
“多谢。”
人群中突然冲出两道伟岸身形,不持两断刀,以大斧巨锤开路,皆是开灵上境修为,斧锤砸地开出丈许沟壑,将街道一分为二,七才一手托住赵无邪腰身,口中咬刀,单手持剑在地面荡漾翻身飞掠沟壑,落地刹那刀剑合一迎上那柄比他两倍长的大斧,将赵无邪护在身后身形猛退,直到沟壑前堪堪停住。
“你直管前走,莫要停下。”七才沉声说道,颤抖的手掌握住口中的两断刀,他不是少爷的朋友,只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小仆人,所以不该去想为何来此,也不该恼羞眼前的家伙。
“多谢。”赵无邪再次谢道,面对前方凶神恶煞的鬼府阴兵,从容迈开脚步,如同将自己的性命全部托付给了身后已然是强弩之末的小仆人,但他还是相信。
斧锤巨人咆哮挥动兵刃,卷动起的惊人风浪吹拂起赵无邪的长发,铿锵之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无论是大斧还是巨锤,又或是想要见缝插针的两断刀,都无法伤他分毫,莫修缘有独属于他的傲然,而身为他的仆人,所需要做的就是维持这份傲然,即便整个天下都不想看到这盘棋,但只要少爷想看,那便看得到。Χiυmъ.cοΜ
大斧劈断两断刀,那柄巨锤从七才脸颊擦过,撕扯下大块皮肉,火辣的痛觉没有让他退步,飞出手中断刀洞穿两名靠经赵无邪的摆渡使,脚尖点在落地的斧柄上,一跃腾空,双手紧握那柄已经残缺不堪的铁剑朝着持斧巨人眼窝刺下,对方仰头一声怒喝,气机飞旋,坚如岩壁的肌肤猛然鼓起,一只大手压迫气流拍打而来,七才双臂交错挡在身侧,直接被那只铁掌掀飞出四五丈,赵无邪依旧前行,没了七才的护卫,蜂拥而上的摆渡使好似飞蝗般瞬间将其淹没其中,那柄巨锤高高举起,愤然挥下。
“噈。”
一声洞穿空间的厉啸,远处孟婆神色大惊,将手中的破碗迎面砸出,却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虚空徒然一震,那只破碗应声飞起,汤汁洒落满地,却依旧没能留下那前行之物,好似一条长龙涌入街道,最靠前的数十名摆渡使当即炸成血雾,在那柄巨锤落下的瞬间,锤面生生被无形的威压冲击变形,那大汉双臂暴起,一根根粗壮青筋从皮肤下突显而出,令人压根发酸的摩擦声不断传响,终于在那巨锤的前锋一根森白的箭簇缓缓现身,另一持斧大汉快跑跃起,高举手中大斧欲将那根长箭拦腰斩下。
“嘭。”
大斧坠穿地面,劈出一道百尺裂纹,而那柄巨锤终究没能在斧头落下之前挡住那根箭,连带着握住锤柄的两条臂膀一同冲飞了出去,原本拥挤的街道顷刻间被逼出一条道路,鲜血铺路,满地的残肢断手直通向城门,三尺厚的城墙炸开出一个水缸大小的空洞,就只是瞬间的功夫,此路已通。
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道路,赵无邪惊愕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回身远远望见一少年手持长弓,而在其身侧也有一个小仆人,方才只是一支箭吗?他哑口自问,修行他不懂,只懂得下棋,但是出身南唐又怎会对箭陌生,若是没有那场漓江之战,南唐的逐鹿弓仍然是百兵之首,可即便输了,也并非是逐鹿弓输了,只是李在孝胜了而已。
对着远处的两人躬身一拜,赵无邪嘴角微微一笑,他并不认识对方,那便是莫修缘认得,是好事。
盘腿坐在街头的杜久昌酣畅淋漓,可他也只会下棋,如果此刻来的是八师兄姚琴,配上一曲气势恢宏的琴音岂非更附合此景,只是八师兄不懂棋又为何会来此,可小师弟也不懂。
“九师兄。”苏问跃下地面,走到杜久昌身旁。
“小师弟,你果然是横院最会打架的一个。”杜久昌笑道。
苏问遥望走进城门中去的赵无邪,开口问道:“九师兄为何不坐近些,不想亲眼去看看吗?”
杜久昌连连摇头说道:“比起那二位,我不过是个门外汉而已,哪有资格去看,莫要让我这等俗人去玷污了那盘棋。”
“假话,你都是门外汉了,叫我这种粗鄙之人如何自处,今日之后,九师兄就是这世间最会下棋的人,若说俗了,那便是俗了,本就是俗人,若是连自己的本心都听不得,那不叫俗,而是虚伪,诸位师兄可以在横院深居简出,保持本心求学十年,怎的今日会去在意旁人所想,难不成想出世了。”
“哈哈,小师弟我一直以为大师兄最会讲道理,原来还是你,大师兄的道理生硬难懂,根本是从圣贤书上生搬硬套下来的,你却是说到我心坎中去了,还有谁比我更懂棋,我都看不得,谁还能看得。”
豁然开朗的杜久昌将两壶棋子放在棋盘上,快步朝城房之中跑去,过了城门,里面却要宽敞许多,也更空荡,赵无邪停步看向监斩台上的那位大人,南北虽有差异,可官服却都大同小异,都是自周朝传下来的规矩,眼前这位补子上绣着小独科花,径三寸,可是位正二品的大官,派来监斩实属大材小用。
而对方似乎并未看向他,在他两指之间架着一根通体纯白,比普通箭身还要长处半尺的一根骨箭,可对方却是开口冲他说道:“四皇子,你可知此地是何处。”
“下棋之处。”赵无邪毫不避讳的说道,那份泰然自若与在沧州与吕登科下完最后一盘棋时的傲气浮夸犹如是天壤之别,沉稳,无畏,无愧棋圣之名。
“好一个下棋之处,吕大人,看来的确是我错了,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懂了,可惜懂得太早未必是好事,四皇子,吕大人是将今后的棋道都托付给了你,而你却如此不珍惜,令人生气。”李在信将那根长箭放置桌前,那日在郡守府中他看到的少年,会因为一步棋走差而口吐鲜血,又因为一步好棋喜上眉梢,眼中写满了名利,可那并没有错,有人年少有为,而有的人只是年少轻狂,虽然两字之差却是背道而驰,吕登科相信前者,所以愿意舍弃所有名利,而李在信只是同情,所以在那时放过了对方,但是今天他做的很残忍,只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他等来了莫修缘,然而连苏问也来了。
“只给你们半个时辰。”李在信握着那根骨箭起身而去,这世间总是要留下什么,只可惜有太多精彩的过程,知晓的人太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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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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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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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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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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