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骑着驴,陈茂川和七贵一前一后,这画面实在有些怪异,衣着富态的公子牵着缰绳,而身着麻衣的少年安闲的坐在驴背上,满心欢喜的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陈茂川,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两个杀手的来历,怎么不见有所行动,难道就这样算了。”
敢直呼陈茂川姓名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就是李在孝也都要恭敬的称一声殿下,突然被苏问这么一念,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脚下踩着积雪,走了好几日,差不多已经出了南郡的地界,却没有见到这位绝不是健忘的小王爷有任何的报仇迹象。
“不急,一个外乡人,贸贸然踏入沧州的总还要拜些码头,我要是现在就大闹一场,不得少了许多精彩。”
苏问不关心对方又怎样的谋划,他只是觉得那对夫妇就这样长眠在北魏的冰天雪地之中,难道不该有个大人物出来负责吗?尽管在那些大人物眼中这两条生命卑微的连蚂蚁都不如。
心里越想越觉得烦躁,于是从驴背上取出一张画板,看着满目的白雪,他又想作画了,这是在离开木屋之后除了看闲书的又一大爱好,用自己的方式留住心中期待的美好,雪是白色的,可他却要用微红的颜料,像是桃花,又像是染血的雪。
七贵看着少爷舞动的画笔,却想到了对方的字,可以说写的并不算好,毕竟十五年不能动弹,不管是力道还是意境都绝对比不上在墨汁中浸淫多年的学子,不过比老爷的字还是好上太多,很普通,至少能看,可是同样是用笔,偏生画出来的画好的不行,什么看山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高深含义他自然是不懂,只觉得少爷的画看着心里很舒服。
“你说你每日除了看闲书就是画画,就算你侥幸进了纵横学府,可不能修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日我给你的灵路感应篇你有没有看。”陈茂川半闭着眼睛,神情严肃,就好比在教训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后辈。
苏问看着远山,笔下走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连绵山势的巍峨,丝丝雪意从画中蔓延而出,一幅暖冬初雪图跃然纸上,寂静的千山,了无人踪,然而配上温润的色调后却丝毫不显死气,反而有一种新生的勃勃。
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原本灰然的心情也随之融化在白雪之中,收起画板后,苏问很认真的想了想陈茂川的问题,想起自己昨夜所看的那本最基本的修行书籍,结果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就觉得眼皮沉重,哪有看闲书时的惬意。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那本书太枯燥了,而且有很多地方似乎并不适合我,就好像第一章中对于灵气的讲解,无形,无色,无味,却偏偏存在于我们身边,就像海水包裹着鱼儿那样温暖,可对于我来说,分明是把一只昆虫丢进海中,你觉得它除了感受到无尽的恐惧以外还能有什么。”
七贵摸了摸放在胸口处的宝书,虽说少爷看的无趣,但好在有自己读给他听,只是结果却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味道,对方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反而越发的欢喜。
陈茂川蹙眉沉思,觉得这个比喻很直接,但是很扯淡,就算翻遍所有的史书,以及那些终生不出学问之外半步的大学者们恐怕都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物极必反的道理并非只是一厢情愿,因为极致的本身就有违天道,苍天尚有缺陷,更何况是天之下的人类。
可苏问偏偏存在,并且存在了十五年,突然想到这样闻所未闻的体质如果被纵横学府的那些老学究知道了,说不定真的就破格录取了,当然更大的可能也不过是做一只被人研究的小白鼠。
“但你至少需要了解一下修行一途的基本知识,比如修行的境界,因为这些都在纵横学府的考试范围内,你不会真以为一封信就能让你大步一迈的坐进学堂之中吗?除非你那个师兄是凌天宫的宫主,当然到了那种地步的人又何必让你去学府学习。”
被对方这么一讥讽,苏问的倔脾气上来了,瞪大了眼睛,语气强硬的说道:“我自然是了解了这些的,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向你讨教个问题。”
“说。”陈茂川饶有兴趣的吐出一字,觉得对方此刻的模样就像被大人训斥后还要极力证明自己是对的的孩童,幼稚但很可爱。
“修行境界分为起凡,开灵,立尘,不惑,闻道,起凡是最基础的境界,所以我就从这个问你,你当日说我不能修行,对吗?”
“没错。”
“理由是什么?”
陈茂川不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但那天自己应该已经讲的很清楚才对,“因为你无法吸收灵气。”
“嗯。”苏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喜色,就好像对方说的那人并不是他一样,继续问道:“那么起凡境算不算修行。”
“当然算。”
“那么请问起凡境的修行与吸收灵气有关系吗?”
陈茂川本想答有,脑中突然泛起一阵激荡,生生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谁都知道灵气是修行的根本,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者灵气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也不会有那位学者在整理论述时去细分吸收灵气与修行的关系,因为像苏问这种被苍天抛弃的家伙,果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是何为起凡,从凡人之中站起身的修士,既然任何人都拥有吸收灵气的资格,那么凡人与修士该如何区分,看不见,摸不着的灵力,它是否存在,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是那种形象的比喻,包括纸张与颜料的理解法,其根本都是放在能够吸收灵力之上,所以能否感应到灵气的存在就成为了划分的那条界限。
起凡境界体内存储的灵力十分有限,即便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天骄都做不到从内在催动灵力,仅仅是依靠与灵气之间的感应来调动空间中飘散无序的灵气形成一种气机来战斗。
用一句很直白的话来说,起凡境界与是否能吸收灵气确实毫无关系,只要能够调动周身的灵气就足以称得上一声修士,那自然也就是修行。
虽然只是简单的文字游戏,但其中似乎却是存在矛盾之处,没有任何文献表明吸收灵气与感应灵气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就好像那些凡人虽然能够吸收灵气,却终生都感应不到灵气的存在,那么谁又敢肯定不能吸收灵气就一定不能感应到灵气。
有些绕口的语言在陈茂川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荡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看了众多修行的书籍,却也找不到那一条真理可以解释此刻的问题,有些涨红的脸颊并不是因为被一个毛头小子的无知言语哽住的愤怒,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激动。Χiυmъ.cοΜ
“苏问,你真是个天才,只是看了几天的灵路感应篇就道出了连凌天宫的神官都没有发现的悖论,没错,你为什么不能修行,你也能修行。”
陈茂川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之所以从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来是因为这样的观点是得到最具权威的凌天宫神官的认可,自然不敢再有人计较,再者从未听闻过生来就无法吸收灵气的家伙,而且还活到了现在。
苏问看着有些失态的岐王殿下,并不知道自己的惊世一语会让对方产生如此之大的反应,原本只是为了争强,将自己仅仅看了一页就困到极点的内容乱扯了一番,竟然歪打正着。
只不过天生缺一根筋还满心欢喜的在意着自己随口的三言两语就胜过了这个骄傲自大的小王爷的笨蛋少爷在听到七贵的一声惊呼后,那双玻璃一样透彻的眼睛顿时放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精光。
“那是不是说少爷你能修行了,也就不会死了。”
如果说无法吸收灵气的病因是因为那张淡到无形的纸没能被灵气找到,那么如果那张纸主动寻找灵气,是否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有理,有理。”陈茂川连说了两遍有理,内心波涛汹涌,仿佛在他的修途之上又分出了一条无比宽敞的大道,自古以来人们都是被动的感受着灵气,因为那是上天的恩赐,就像是皇帝陛下所洒下的封赏,何时见过那个臣民主动索要,而那些敢主动索要的,又有几个不是功高震主的存在。
这必将是一种全新的修行道路,尽管前路一片迷茫,但只要能够迈出几步,就足以超越以往任何一位先贤的成就,难道这就是天意,一个注定被天地放弃的家伙,竟成了天道传播的使者。
陈茂川觉得有趣,虽然没有去想这个大胆的念头该如何用实践去证明,也没有思考就凭他们三个连入道都算不上的白手真的有能力去发掘一个全新的修行世界,总之及时行乐,那就应该高兴。
而此刻这位即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实验品,不,先驱者的少年,正骑在驴背上含着手指傻傻的笑,别的他不在意,只要还能继续无忧无虑的吃到冰糖葫芦,还能用手中的笔去描绘心中的天地,还能翘着二郎腿数落着动不动就哭泣的小仆人,仅此,这世间果然是有趣到了极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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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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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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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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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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