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将秦鹿一行人送到村口,目送他们策马离去。
随即三人朝着远方,跪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相携返回家中。
空山新雨后,道路泥泞,身边是满目的绿意和草木芬芳。
“烽烟燃起乱芳华,胭脂落泪染红霞,眉目如画宜其室家,说陪我浪迹天下都作假……君临天下只能道一声寡……”
秦鹿清亮的嗓音在队伍中响起,身边几个男人均含笑听着。
“美人舞如莲花旋……绝世舞姬天下先……”
一曲结束,秦肃笑道:“夫人可是有好些年没有唱曲儿了。”
“这曲子倒是比曾经夫人唱的要新奇,不像戏曲那么弯弯绕绕的。”
秦鹿微微眯着眼看向前方,“回京后找戏班进宫唱戏听听,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一分钟是多久?”傅夺问道。
“通常情况下,我们所谓的一炷香,代表着三十分钟,倒流香则是五分钟。我们所谓的一个时辰,为两小时,一小时为四刻,一刻为十五分钟,一分钟为六十秒。一日十二时辰为24小时。这些目前没办法制作出准确的计时工具,所以之前没给你们讲解,回去后可以做一个自动报时的装置。”
傅夺不免好奇,“真的有这种奇物?”
“嗯,水运仪象台,可以自动报时,还能观测天象,构造比较复杂。”
一路上很热闹,众人说说笑笑的,秦肃等人自小跟在秦鹿身边长大,尊卑观念被她给磨掉了大半,而且他们有店住店,无店借宿,无宿便寻找就近的破庙,路上走得相对比较快。
一个月后,走出中部地界,他们进入南境。
这里的气候相对要湿润一些,在长安久居,进入此地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好在中途有个适应的过程。
相比曾经处于南楚统治之下的南境地区,如今这里可谓大变样。
百姓安居乐业,且物阜民丰,尤其是瓜果等,都相继送往其他地区,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
可同样的,哪怕再好,终究是存在着一些阴暗的地方。
这天晚上,他们在山里转悠,错过了宿头,本想着要露宿野外,却意外发现了一座隐匿于深山之中的村落。
村子不大,从山上望去,大概有三四十户,此时临近黄昏,村中没什么人走动,倒是能看到缕缕炊烟。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秦羽咧嘴笑。
秦肃道:“本来我们也没到绝路,无非是晚上能有个屋顶遮蔽罢了。”
众人牵马,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下山。
这里的房屋都是茅草屋,且没有院墙,皆是篱笆墙。
傅夺道:“深山之中多是大虫,这里的人居然不修院墙,可见都是捕猎高手。”
不然也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秦肃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主人家在吗?”
不多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老汉,看到家门前的一行留人,牵着骏马,各个相貌不俗,表情有些惊讶。
“几位是……”
“我等是从北边来的,见你们的后山风景秀丽,不免心生贪恋,因此错过了宿头,不知老丈能否容我等借宿一宿。”
秦肃拱手道。
老汉没开口,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边走边穿衣裳,露出胀鼓鼓的腱子肉。
男人抬头看来,瞧见门口的几个人,眼神在秦鹿身上扫了扫,很快移开。
“干啥的?”
男人穿好衣裳,声音洪亮的问道。
“哦,借宿的。”秦肃道。
男人皱着眉头,指了指周围的山势,“这周围都是绵延的大山,你们怎么能跑到我们村中借宿。”
“本想去越州游玩,听说那边瓜果丰美,行至此处,见到周围山势雄壮,不免多停留了些许,故此才错过了去前方泸水县的时辰,正在我等懊恼之际,从山上看到贵主人的村落,故此才来求一间房舍借宿,不知可否方便?”
男人一脸嫌弃的挥挥手,“说话文绉绉的,借宿就借宿。”
上前拉开篱笆门,道:“进来吧,家里有空房,别嫌弃就行。”
“叨扰贵主人。”众人把马匹拴在门口的树桩上,相继入内。
男人大跨步走到房门前,冲着里面喊道:“孩子他娘,家里来人了,赶紧做饭。”
来到堂屋,隔壁的布帘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女子眼神空洞,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发丝凌乱,且衣裳还未穿戴整齐。
且再看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怀有身孕。
众人再想之前男人的举动,不免有些嘀咕。
大白天的,有些太急躁了吧。
况且妻子还怀着身孕呢,也不怕伤到腹中的孩子。
女子缓缓的扭头,看向秦鹿六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可很快,重新暗淡下去。
秦鹿:“……”
让人不得不多想。
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围裙系上,女子走进厨房。
男人则从外边抱来一捆木柴,紧跟着女人走了进去。
秦肃看向秦鹿,以口型说道:“夫人,有问题。”
秦鹿点头,表示明白。
山里农家的饭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番忙碌后,秦鹿面前摆放着五样菜,色香味就无需讲究了,量看似很大,却几乎都是汤汤水水。
主食是米汤,里面也没多少米。
男人在饭桌坐下,道:“家里穷,就这些了,别嫌弃。”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借宿的能说什么。
秦肃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袋烙饼,如今天气有些热了,馒头放不住,还是烙饼易储存,三五天都坏不了。
放的天数多了会发硬,有汤汤水水的就能泡开。
男人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夫人!”秦肃把饼递给秦鹿。
“她是你们夫人?”男人靠在门框上,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五男四女。
五个男人其中有个长得最好看的,再看他和唯一的女人坐在一起,应该是有点关系吧?
姘头?
还是赘婿?
不然那男人的饼,应该先给长得最好看的这个。
女人居然比男人先动筷子,放到他们村子里,保管得挨揍。
想着秦鹿的相貌,再看看他的婆娘,男人心头不禁一片火热。
女主人做好饭便回屋了,而之前的那位老者也不知去了何处。
众人虽然觉得这家人的关系很奇怪,却也没多想。
毕竟不是每一对夫妻都恩爱,总有相处的不和谐的。
秦肃将饼撕开,扔到汤碗里,筷子按压着扶起来的饼,泡软后,送到嘴里。
刚送到嘴边,却被一双筷子压住。
“夫人?”秦肃看过去。
“里面放了东西。”秦鹿微微叹息,“拿下他们。”
“是!”
不等那门口的男人反应,秦肃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一个轻巧的擒拿,直接把男人压倒在地。
将他的手臂别在后背上,秦肃抬脚踩在他的手腕。
“你们想干啥。”男人用力挣扎,却发现身上犹如压了一座小山似的,动弹不得。
“毒杀当朝太后娘娘,按律当斩。”秦肃一身冷煞之气。
之前还自得意满的男人,被身上这股气势吓出了一身冷汗。
布帘掀开,那怀孕的女子冲出来。
她在屋内听到了,这个男人说,今日来的女子,是当朝的太后娘娘?
她慢慢的上前,距离秦鹿五步的距离后停住,未及言语便泪流满面。
女子眼神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悲哀,双唇颤抖,“您,真的是太后娘娘?”
秦鹿点头,“被拐来的?”
女子愣住,下一刻跪倒在地,“求太后娘娘救命。”
秦鹿上前将人拉起来,“说说。”
“民女原本是丰州人氏,后经媒人介绍,被父母嫁到廉州,可成婚不足三月,他说要带我探亲,我便与他来到此处。”
女子想到曾经发生的一切,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不料想,在他的姑婆家中住了一夜后,再次醒来他却不见了,而我便是被这个男人半夜扛回来的,他告诉我,我被丈夫给卖了。”
说罢,女子没忍住,哭的声嘶力竭。m.χIùmЬ.CǒM
“太后娘娘,民女从被带到这里后,无时无刻不想着自我了断,可他们父子轮流看守着我,便是想死也不能了。”
而且她再次数年,没日没夜的被这对父子糟践,哪怕是怀上了身孕也不肯罢休,以至于让她接连没了七个孩子。
而今再次怀上,可她不想要。
她腹中的孩子是野种,本就不应来到这个世上。
言止于此,女子不顾秦鹿的搀扶,再次重重的跪在地上,“求太后娘娘救救民女。”
她心底的那根线,在听到秦鹿身份的那一刻,彻底断了。
“秦显,你连夜出发赶往县里,让镇抚司过来处理。”秦鹿交代下去。
她取来包袱,从里面找出纸笔,“我写两张药方,你去县里顺便把药抓来。”
“是!”
待秦鹿写完药方,秦显折叠好走出房门,一眼看到蜂拥而来的村民。
粗看差不多有近两百人。
“夫人!”秦显蹙眉看着外边。
秦鹿抬脚走出去,傅夺等人跟在后边。
女子踉跄着跟在后面,因惧怕村中的人,她尽量把自己藏在秦鹿身后。
“太后娘娘,村中还有好些被买来的女子,且在他们的折辱下,死了很多,那些死掉的女子都被埋在山里,有些直接抛尸山林,被野兽分尸了。”
听到女子战战兢兢的声音,秦鹿面色不显。
围在房屋周围的村民,手持棍棒,有些还带着猎弓和柴刀。
他们不说话,就这么阴森森的看着。
而在众人前方,之前的那位老者同样目光阴冷的看着她。
“识相的,只要把这个女人留下,我可以放你们走。”
在秦鹿刚出现的时候,老者就对秦鹿起了垂涎之心。
村子里这些年来,从山外送进来的女子很多,有穷人家的,还有富家千金,可像秦鹿这般风韵十足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尤其是那种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这些行惯了买卖女子的人,恨不得将她的一身傲骨碾碎,想来等她驯服后跪下来的样子,肯定特好看。
秦鹿扫视一圈,笑道,“看来你们知道买卖女子是罪恶之举。”
“知不知道谁管这个,我就知道,你逃不掉。”
“是嘛!”秦鹿上前,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随后甩袖,一道磅礴的劲气横扫出去。
下一刻,围堵在篱笆外的人,纷纷倒飞倒地,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我秦鹿连这大秦浩瀚的江山都打下来了,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敢威胁我?”
其他的村民见状,震惊之余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叫嚷着跨过篱笆,想要将这几人拿下。
秦肃等人并未动手。
却见秦鹿随后挥动了几下衣袖,那些人还未靠近,皆被掀飞,倒地不起。
“秦肃,带人去吧村子围住,一只虫子也不能放走。”
“是!”秦肃一记手刀,将脚下的汉子敲晕。
随后他们施展轻功,各自占据一个方位,牢牢的将这座村落,纳入视线之中。
人群里,受伤很轻的人不少,他们见这个女人着实厉害到罕见,不免心生怯意,想着逃走。
秦鹿莹白素手微微晃动,院中一颗柳树簌簌作响,翠绿的柳叶脱离柳条,在空中盘旋飞舞。
转瞬之间,那些绵软的柳叶,突然绷直,悬浮于空中,好似无数锋锐的利刃。
下一刻,秦鹿手掌轻轻扬起,无数破风之声尖锐炸开,直冲人群。
惊骇之声刺破这片天地,那些试图逃走的人,全部被柳叶“刀”划破身体,凄惨倒地。
傅夺第一次看到秦鹿出手,眼前的场面,让他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再敢逃走,我就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让你们这辈子做个爬虫。”秦鹿声音森冷的警告这群畜生。
秦显越过人群,策马离去。
女子见秦鹿这般厉害,心里的恐惧彻底消散。
她软软的瘫倒在地,看到不远处那些人。
不是没想过逃走,可这里周围都是密林,且山中多大虫,恐怕还没走出去就已经葬身大虫之口。
且这些人都互相为眼线,但凡是谁家有人逃走,全村的人会一起出动抓捕,被抓回来最少都得面临着一顿残暴的拳打脚踢,更甚者,会被杀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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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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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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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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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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