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自从神女宫出来之后,便恢复了清明神志,自知那神女宫内有所古怪,便未再踏足过神女宫了,埋头伏案三天三夜,总算是把之前耽搁下来的一堆朝事都处理了。
朝事处理完,便开始着金羽军往神女宫一探究竟,无奈连简洵夜和叶千玲去都没有抓住证据,武皇这次亲自出马,自然也是一无所获,还被怨裳捉住了,哭哭啼啼诉了大半日离愁别怅。
毕竟是吃了七十只蜂鸟的女人,一靠近了,武皇便又生出那种飘飘云上的感觉,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吓得连忙离开了神女宫。
宛国妖妃的盛宠一时跌落谷底,众臣都拍手称道,口口相传那个英明的武皇又回来了。
倒是柔妃,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与武皇又陷入了僵持,两个明明都很在乎对方的中年人,中间竟如隔着山海,始终可触不可及。
叶千玲陪了柔妃三天,发现她与武皇之间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解除的,毕竟两人生疏了二十年,又有许多误会没有亲口解开,光靠旁观人的劝慰是不够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是他们自己解开了那道结才可以。
便从凤仪殿告辞,回到了木棉院,叶千玲正琢磨着该怎么把怨裳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宛国世子妃的事情告诉简洵夜呢,忽闻院外一阵炮竹声响,便问福儿,“外头是什么声音?”
福儿撇撇嘴,“大小姐还不知道呢,大少奶奶前些日子不是说是要养身子嘛,回娘家待了一个月,今儿个回来呢。”
“回来就回来,为什么要放炮仗?”叶千玲知道,岳碧云虽然张扬,还不至张扬至此。
福儿压低了声音,“这大少奶奶啊,从她娘家带回了一个男婴。”
“男婴?”叶千玲皱起了眉头。
“是的,大少奶奶跟相爷说了,大少爷跟她一见面儿就跟乌眼儿鸡似的,一味地宠妾灭妻,跟娇梨院里那位打得火热,却连青桐院的门儿都不进,她在叶府里无依无靠的,是以要抱养一个孩子在自己跟前,算是老来的倚仗,若是相爷不答应,那就干脆一纸和离,一别两宽,不在一起互相讨厌了。相爷本来也是不肯,只说大少爷还年轻不懂事,迟早会解过来,正经孩子会有的,可是大少奶奶却逼得紧,说相爷要是不同意过继这个孩子,就搬回岳府等和离书。相爷哪里丢得起这个人?宁愿一辈子养个媳妇,也不能让大少爷和离了呀!只好同意了大少奶奶的要求。”
叶千玲怔了怔,这岳碧云到底是想干什么?
从前怀了叶宁致的孩子,却用虎狼药打掉了,以至于今后都不能生育了,这会儿不能生了,也算是如愿了,怎么又要抱养孩子了呢?
“大少奶奶给各门各院都下了帖子,说是今儿给那孩子办满月,满月办了,就让相爷办寄名,从此以后,这就是叶府的长房孙子了。”
原来大月国的律法,只要是寄名在嫡妻名下的孩子,不管是抱养的还是亲自生养的,便都有了嫡子的名份。因此很多没有生育或者只生了女儿的正房夫人,为了稳固自己的身份地位,便会从旁支亲戚那里过继男孩子。
岳碧云既然选择在叶府长久的过下去,还想替死去的鲁学斌报仇,自然要稳固自己的地位,想稳固地位,那就必须有个孩子。
她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了,便趁着叶宁致这会儿跟媚儿鬼混着,叶修远觉得有愧于她,从娘家把岳浩云跟一个小丫头生的私生子给抱来了,好在那岳浩云在外头也不知下了多少野种了,对孩子根本没甚所谓,岳夫人本就嫌这私生子丢人,无奈又是岳家的种,不忍心除了,这会儿岳碧云正好缺孩子,正是一举两得。wWW.ΧìǔΜЬ.CǒΜ
一家人异口同声,只说这孩子是从旁支亲戚那里抱来的,绝口不提是岳浩云的私生子,竟也瞒过了叶修远。
叶千玲想明白了岳碧云的目的,不由苦笑:当初把鲁学斌被叶黛玲设计害死的实情告诉她,也不知是对是错。虽然把她从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回来,却给她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她现在就靠着这颗种子活了。
“开库房,拿两个金项圈,两块金锁,再把各色适合男孩子裁衣裳的上好布料各拿出两匹来,送到青桐院去,给那孩子做满月礼。”
福儿应了,便带着钥匙去库房找礼物了。
叶千玲又换了一身月蓝色的杭绸绣牡丹对襟夹袄,披了一件家常灰鼠皮大氅,打扮得很是俏丽,站在院门口等福儿。
正等着呢,宝珠也出来了,她手头紧,没什么好与那孩子的,便连夜缝了一双虎头鞋,两件五毒肚兜,倒也是一番心意。
待福儿抱着绸子金器出来了,叶琼玲和尤氏也来了,她们娘儿俩也还是老规矩,带了几根珍稀的灵芝人参并一玉瓶的小儿防惊丸,倒也实用。
初冬的天气已经寒凉,叶琼玲和尤氏也都披着大氅,叶琼玲是一件染成大红色的雪貂大氅,尤氏则是一件原色的白貂氅,好衣配好人,把母女俩衬托得跟一堆姐妹似的。
叶千玲冷眼一看,只有宝珠没有大氅,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半旧夹袄,瑟缩着身子,两腮和双手都冻得红彤彤的,跟搽了胭脂一样。
叶千玲便暗暗给福儿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再去库房一趟,拿一件跟我一样的灰鼠皮子大氅,一件跟五小姐一样的雪貂大氅出来,把灰皮子的直接拿来给四小姐披上,雪貂的送到四小姐的屋里,给她换着穿。”
福儿听了,将手上的满月礼递给了莹朱,转身又小跑去了库房。
宝珠搓了搓手,一边哈着气,一边笑问道,“福儿又去库房做什么?”
“还有两件东西没拿。”叶千玲轻描淡写道,“咱们且等她一会。怪冻人的,不然咱们到屋里坐坐。”
叶琼玲穿得多,不怕冷,便道,“一眨眼的事儿,不进去了。耽误时间。”
宝珠却有些扛不住了,便道,“我有点渴,回屋喝口茶就来。”
说着,便拔脚回了自己的屋子取暖,刚一开门,正赶上福儿抱着两个大包裹出来了,不由奇道,“福儿姐姐不是替大姐姐拿东西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福儿笑道,“可不就是给您拿的吗?大小姐见就你没有大氅,悄悄让我给您拿大氅呢。”
宝珠红了脸,讪讪的低下了头。
福儿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云溪苑烧了,您的衣物细软也都烧了,也是奴婢疏忽了,忘记提醒大小姐给您置衣了。”
宝珠红了眼睛,“老是让大姐姐这样破费,我怎好意思!”
福儿直接将大氅系到了宝珠的脖子上,笑道,“四小姐啊,不是奴婢说您,您的心思也太重了些,大小姐既然把您安排在了咱们木棉院,您就是木棉院的人了,吃穿用度,那都是代表着木棉院的,大小姐又不缺那些小钱,您不必总是挂在心上的。要不,倒辜负了大小姐的一片心意了。”
宝珠无言以对,只好穿着那灰鼠皮大氅跟着福儿一起出来了,与叶千玲目光对视,感激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千玲只抿嘴笑了笑,几人便一同往青桐院走去。
到了院门口,只见地上一片红彤彤的炮仗皮子,喜庆中透着苍白。
碧桃等在门口,迎接几人入内。
一个月不见,只见岳碧云丰腴了许多,气色也恢复了大半,穿着一件暗褐色的夹袄,老色的花案把刚刚才过十九岁的她衬托得至少老了十岁,倒有了两份威仪,大概是为了应景,袖口和领口,却都镶着红色的濑兔毛,十分考究精致。
嗯,新一代当家人的打扮。
怀中抱着一个红绸被包裹着的小小婴儿,正低头挑逗着,“念哥儿,快瞧瞧,姑姑们都来瞧你了。”
叶琼玲调皮,又没见过小孩儿,便上前觑看,笑道,“大姐姐,宝珠,快来看呀,这孩子眼睛都没睁开呢,却知道嗦手指。”
尤氏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孩子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喝奶,这会儿没奶喝,就拿自己的手指头充数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岳碧云也笑道,“姨娘说得是,念哥儿大概是饿了。乳母,把念哥儿带下去喂奶吧。”
旁边一个身材健硕,双胸饱满的年轻妇人笑着接过了孩子,便带下去了。
这乳母叫如意儿,也是岳碧云从岳府挑来的家生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养了三个孩子,十分有喂养的经验,乳水又丰盈,岳碧云就把她带来了,连带着把她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也带来了,一起养在青桐院,给念哥儿作伴,青桐院多了两个孩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宝珠上前,将自己的绣活递给了岳碧云,“大嫂,这是我亲手做的肚兜和鞋子,给哥儿凑合穿吧。”
岳碧云一改往日傲娇跋扈,十分客气的道谢,“四妹妹有心了。”
一旁的叶千玲和叶琼玲看着,都有些惊讶,暗暗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的。
尤氏挥挥手,大丫鬟春娇便上前,将几件尊贵的药材也送上,“几根不值钱的灵芝和人参,大少奶奶着人切成片,晒干了,每日拈两片泡水给哥儿喝,能强身健体,还能防止伤风咳嗽的,那小儿防惊丸在孩子受到惊吓、嚎哭不止的时候服下,可以立刻安神。”
岳碧云也亲自收了,“姨娘太费心了!这都是好东西,外头拿银子都寻不到呢!”
叶琼玲惊掉了下巴,这还是以前那个见谁怼谁的岳碧云吗?
叶千玲笑道,“我手既笨,绣不出肚兜来,又寻不来尤姨娘那些宝贝,只能送几件小玩意儿来给大侄子压压邪了。”
岳碧云看到金锁金项圈和布料,也照单全收,“我代哥儿谢大姑姑了!”
其温柔、其大方、其礼度,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叶千玲心想:这岳碧云大概是想趁着刘氏怀孕,一举将整个叶府都揽到手中,是以借此机会与各房各院交好。
除了叶琼玲只知道吃惊,宝珠和尤氏也都看出了岳碧云的用意,但她们并不愿意加入岳碧云的阵营,只淡淡的应着,并不太招揽岳碧云的示好。
姑嫂几个正说话呢,碧桃进来传:“老太太、老爷和太太来了,二小姐、三小姐也来了。”
岳碧云连忙起身,迎到门外,直接从刘氏手中把老太太的胳膊抢了过来,“太太,您怀着身孕,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刘氏没料到岳碧云如此强势,一下子酱红了脸,又不好发作,只阴阳怪气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娘家好呢,咱们大少奶奶在叶府里,就把自己饿得皮包骨头的,回岳府呆了一个月,养得这样匀净!也不知是叶府不旺大少奶奶,还是大少奶奶不旺叶府。”
言下之意,你这样病歪歪的跑回娘家养身体,不是故意丢叶府的脸吗?你在叶府身子骨不好,那是你自己跟叶府相克!
岳碧云也不生气,只冷冷一笑,“太太果然是有经验,毕竟是克死了先帝,又克倒了南疆王的人,现如今却能和父亲大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这把年纪,还怀上了孩子,简直就是咸鱼翻身,想必是对此道有些研究,知道化解的法子,还请不吝赐教啊。”
“你怎么说话的呢!”刘氏被踩了尾巴,一下子就跳脚起来。
叶修远假意咳嗽两声,和稀泥道,“好啦好啦,你们都是叶府的人,又是婆媳,和气些才好,没的总是拌嘴,不止叫外人笑话,连家里下人都要笑话。”
刘氏气得扶着肚皮不说话。
岳碧云却立即摆出了笑脸,“父亲说得是!媳妇失礼了,这就给太太赔礼!”
老太太也笑眯眯道,“这才是好孩子嘛。我这大孙媳妇从前还有些任性,这抱了孩子,做了母亲,做人做事都成熟了许多,令人敬服呢!如此才好,往后才能担得住整个叶府的家务啊!”
听了老太太的话,岳碧云心满意足,“老太太快别夸碧云了,夸得碧云都要骄傲了。碧云呐,若能学得老太太十分之一二,就不怕打理不好叶府上上下下了!”
上了年纪的人,有几个不爱听奉承话的,岳碧云这个话,听到老太太的耳朵里,那就是舒心丸,比保命丹还好使,顿时就浑身舒泰了,“你公公虽也年过不惑,娶过好几个正头妻子了,至今倒还真没哪个能一肩挑起叶府的,怎么办呢,我老太婆少不得帮衬着些,免得出了大乱子。”
刘氏的脸本来是绛紫色的,这会儿直接变成了猪肝色,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道:死老太婆,你算哪根葱!在老娘面前放这个厥词!待老娘养下了孩子,不弄死你个老不死的不姓刘!
岳碧云却笑得甜甜儿的,把老太太的胳膊挽得更紧了,“那等到孙媳妇管家的时候,老太太可不能偏心啊,也得替孙媳妇把把关。”
“好好好,只要你不嫌我老太婆啰嗦……”
祖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竟好像是整个叶府都是岳碧云在管理着一样。
刘氏差点咬破了嘴唇,又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鼓起的肚皮,等老娘生下了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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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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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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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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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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