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看她从刚才脸色就不太好,夏天有些担忧地问道。
她摇摇头,尽力把心里的不适压制下去。
夏天点点头,推开门,只见五个家庭都有人来,坐在角落或窗边,神色各异。
“我哥的尸体在哪?”看见他们进来,一个衣冠整齐中年男人冲上来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我下午还有个会!”
夏天看到这样的死者家属也不在少数,但怒气还是有些难以压制,明明是自己的亲人死了,怎么还能怎么无动于衷,毫不关心?!
秦雅歌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先生,尸体还在进一步检查,等结案的时候我们会再通知你。”
转而又对警员说到“:小李,你带这位先生去做口供吧,结束就可以离开了。”
“是,”小李显然也是愤愤不平,没好气地说道“:这边请。”
男人趾高气昂地离开。
“雅歌,你才来警局几天,定力这么好啊。”夏天赞赏地说到。
“家人离世没有难过是挺悲哀的,但相对于那些因为家人离世而悲痛欲绝的人,他们还是幸运的吧,毕竟,能免去那样悲戚至死的感觉……”她看着窗外绵延不绝的山脉颇为感触说到。
“可连亲人死去都没有什么感觉的人,像个行尸走肉,活着就不悲哀吗?”夏天反问道。
“或许吧……”或许是她已经太过冷血无情,若是一年前,她必定也会如夏天所想,可惜,这一年,她见过太多,也变得太多……
有点听不懂,正要询问的时候,就见她另一个家属走去,只好匆匆赶上。
“让他不学好,从小就和别人打架喝酒抽烟!现在遭报应了吧!”一个中年妇女边哭边骂道,神色却也痛苦不堪,“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得知死者是其哥哥,却全然不像刚才那个男人,“逝者已去,节哀顺变。”
她俩安慰了一会儿,看她情绪稍微好一点,就让她去做口录了。
下一个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看她俩的目光躲躲闪闪的,像一只刚出洞的耗子。
“死者是你的妻子?”夏天问道,不敢相信照片上那个明艳的女人竟然是这样猥琐男人的妻子。
“……是的,警官。”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像是干涸的土地,嘶哑无力。
秦雅歌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你吸毒?”
“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是夏天,她看了看男人,确实眼神涣散,皮肤发黄,但这样就可以判断他吸毒吗?
见那男人支支吾吾也不说话,夏天语气一重“:你要不说实话,我们也会对你进行检查,到时候就没这么舒服了!”
看她恶狠狠地像个山贼威胁别人,一点不像警察,秦雅歌失笑道“:你的妻子之所以会欠下巨款,是为了给你买毒品和还债吧?”
男人抬起头看她,只见那清澈的眸子安静如水,他跌跪在地上“:……是。”
“败类!”夏天一脚踢在他裆下,他顿时在地上痛得打滚。
那人走后,夏天拉住她的衣袖“:雅歌,你是怎么一眼看出他吸毒的呀?”
“你看见他耳后的黑斑了吗?”
夏天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那有什么奇怪的吗?”
“但凡吸白城所制的毒品,耳后都会生出一连串的黑色珠串斑点。”那是,他们对自己俘虏者的标记……
她从未忘记,阿壶在她耳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有多么的自豪骄傲……
“什么?!”夏天大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了一会儿,夏天又道“:是为了让白城内部的人不吸毒吧,毕竟那么大一个组织,自己又制毒,如果内部人员吸了毒,不就从内部开始腐蚀了吗?”
秦雅歌勉强地点点头,遮遮掩掩地走向下一家,却被一个闯进房间里衣衫不整的女人撕扯住“:他呢?!他去哪了?!你告诉我啊?!”
秦雅歌被她晃得有点头晕,夏天连忙上去制住女人疯狂的动作。
“他明明说好凑好钱就来娶我的啊?!为什么!为什么!”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吼着,秦雅歌这才微微看清楚她,约莫二十五岁左右,年轻貌美,如今却披头散发,几近崩溃。
她甩开夏天的束缚,跌坐在地上哭得差点晕过去。
十多年前的记忆扑面而来,当初的她也是一个人坐在地上,旁边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世间空若无物,只有她一个人被遗忘在这,被离去的人忘记带走……
她心里突然一刺,痛得她有些站不稳。
夏天拿她没办法,只好招呼另一个小警员进来“:带她去休息一下,情绪稳定了再录口供。”
“是。”警员半拉半抱地把女孩子脱出去。
秦雅歌闭了闭眼,想把心中的私人情绪压制下去……
她走向最后一家,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她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旁边坐着一个非常胖的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妇人没有嘶吼,没有哭泣,安静地像一个局外人,只有那死如灰烬的眼神诉说着她有多绝望……
秦雅歌走到她面前,温柔地覆盖上她皲裂的双手,她缓缓抬起双眼,看着她,良久,她的眼睛才流出一颗泪珠,她颤颤巍巍地开口“:警官,他……不是故意的……”
听她朴实而脆弱的声音,她鼻尖一酸,“……嗯。”
警员在他们耳边告诉这家人的情况,大女儿小时候被打错针,长大后一直病着,在校成绩很好但为了治病也不得再读书;二女儿为了贴补家用也辍学了,三女儿还这么小。
也正因为此,那个男人才会走上这条路,最后竟无命回来……
“警官,”女人看着她,把三女儿放到一边,眼中是绝望,也是希望,“是不是我死了,娃儿们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
她一把甩开秦雅歌的手,就像墙边冲去。
“雅歌!”当夏天反应过来的时候,本要撞到墙上的女人却一头撞到了秦雅歌的胸骨上。
“我没事。”她按着胸前,想要把剧痛压制下去。
女人看事情失败,还伤害了警官,震惊地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两个孩子看见自己的母亲这般模样,疾步跑了过来抱着她大哭。
“你怎么舍得让孩子们同时失去双亲……”秦雅歌气息不稳地质问道。
“啊!”女人大吼,似乎把刚才所有忍耐的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顿时哀鸿遍野……
警员把他们带到一旁休息,不一会儿,二女儿也匆匆赶来……琇書蛧
袒胸露腿的衣服,浓妆艳抹的模样,谁能想到她还不到十八岁,未成年的出去打工,选择的职业竟只能这样了吗?
秦雅歌心中一痛,不知是为了这家人还是刚才的撞击……
“她应该是为了孤儿的扶持金才选择自杀的……”夏天站在一旁,哀叹道。
“什么?”她不解,还以为是为了殉情……
“失去双亲的孤儿得到的扶持比失去单亲的多很多……”她眼神悲戚,对此时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气愤。
“原来,是这样……”秦雅歌放开她的支撑,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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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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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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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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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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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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