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婆婆接触到穆清风视线时,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看过无数人眼睛的她怎么会不知道穆清风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有些许笑意。
“你跟我来吧。”
接着带着郭兰明进了一个房间,穆清风无奈跟上。这里不同其它房间,有俩张床,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一张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孩,俩人脚下点的灯早已经油枯无芯。
岐山婆婆指着那俩盏说,“这俩盏灯是我最想点上的,却从没有点上过。”
她伸手温柔地抱着小孩,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男子的脸,“这是我的丈夫和孩子,都说那是人都会去的地方,但我去不了。”
郭兰明先前还是有点怕这岐山婆婆,因为觉得阴森恐怖。但此时这岐山婆婆在她眼里她就是个温柔的母亲和女人,她那满载着的柔情全部都灌注在这俩个人身上,手轻轻触碰着那原本干枯不平的皮肤,似乎试图抹平凹凸不平的脸。可惜这俩个人不动的人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兰明替她难过。
曾经的岐山婆婆也不是现在这样孤独一个人。她曾是冥王的女儿,自幼聪慧美貌,却傲娇得看不上任何一男子,直到遇到那个他。为了他,她迷恋人界,与冥界断绝往来。冥王也下令永生不复见。但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生命是脆弱的。所以刚出生的儿子就是病儿,靠着岐山婆婆的那点功力勉强撑到三岁,儿子走的时候干瘦如材,但也算过完了自己的一生,即便是满载痛苦。但这之后岐山婆婆的丈夫也忧郁寡欢,没几年也随着儿子走了,只留下岐山婆婆一个人。
人生最悲就是原本到手的幸福,转瞬间像被捏在别人手中的玻璃球,一摔全部破。岐山婆婆试图冲进去冥界向冥王讨要个说法,但每次都无功而返。曾经轻易就能进出冥界的岐山婆婆,自被逐出去后要再进冥界,连个入口都找不到。琇書蛧
岐山婆婆原本想着等丈夫二十年,他还是会回来的,还有他们的孩子也会跟着回来。但年复一年,十年复十年,百年,千年,她等到心再也不能掀起涟漪,一直还是没有他。
慢慢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走的不是她。为了能再见到他们父子,她毁了自己道行救人,代价就是魂魄借给她使唤一段时间,所做的事就是替她去冥界找她的丈夫孩子。只要有人愿意替她去冥界找她那一去不返的丈夫和孩子,她就愿意自毁道行,她就想问问丈夫是否忘记她了,孩子是否也忘记她了,何故忘了回家的路?何故忘记她在等?
所以虫尸王在这一带混,她也乐得只救人,而不去与那虫尸王斗,各取所需。
“我做鬼不行,做人亦不行,而今连活下去都这么难,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最后的岐山婆婆泪流满面,一滴滴顺着滴在自己儿子和丈夫的身上。
但躺着的俩个人却毫无反应,任由她这样哭泣。郭兰明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你别这样,他们或许有什么其它的难处。”兰明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语言苍白无力,一个女人苦苦等,苦苦熬了那么长时间,旁人又岂能三言俩语能抹平她的痛楚。
却不料这岐山婆婆噶然止住了哭泣,放好那孩子,看着丈夫的脸问:“难处?所以想问问冥王到底我丈夫会遇到了什么难处。”
“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穆清风冷冷的声音响起,这女人本就是为了自己。他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可怜的,自己爱过了,活过了,就得为自己得到的付出代价。现在下冥界不行,在人界亦难活,这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吗?不懂这小五为什么要替她流眼泪,他看着就不高兴。
郭兰明听到这话,狠狠拽他的衣袖,如果可以,真想掐他俩把,这人还真是嘴巴狠毒。
穆清风不满抽出自己的衣袖,顺带将拽皱的地方捋捋直顺,他不想被这岐山婆婆带进沟里。
“老身已经为此付出很大代价了,把所有得到的都还进去了,把原本有的也都赔进去了,难道就不该给老身一个结局吗?无论好坏,老身都希望有个结局。”
是啊,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孩子,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郭兰明看着她那张“哀”不过大于心死的脸,什么样的惩罚会这样没完没了呢,她只是想要一个结束,这并不过分。
“冥界怎么去?”既能救回赵子明,又要看一下自己曾经的郭奶奶,还要替这岐山婆婆问问那冥王,找到她的丈夫和孩子,这冥界是必须要去的,郭兰明已经下定决心。
岐山婆婆看着郭兰明,真是像极了曾经的故人,只可惜伊人已不再。
“你不能去。”穆清风闻言反对。
岐山婆婆已经将脸上的泪水拭去,这么多年来任是自己再多的泪水也早已经流干涸了,此刻流点能让人帮着去冥界又有何不可。虽然身边这位不是善茬,但现在她已经肯定这丫头会去,那她身边的那位也会去冥界,他们能去冥界,何愁自己去不成。但是那丫头如果不去,自己就未必能去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哥还需要人照顾。”穆清风随便扯了个幌子。这鬼婆子似乎很懂利用郭兰明,他压根不想带这样一个鬼婆子去冥界,要去自己一个人去去便可以了。
岐山婆婆一听穆清风说话,心里就犯怵,这家伙如果不带上这个丫头,恐怕很容易就将自己抛弃掉了,没有他的血冥剑开道,自己怎么去得了冥界。她心想:丫头,对不住了,要辛苦你帮忙,这家伙如果没有你去肯定会抛弃掉我的,根本不可能带我去找丈夫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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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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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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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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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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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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