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又睡着了。
这一次,她除了咽喉肿痛外,还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痛。
感觉是有人给自己换了一套舒服的睡衣,然后拿水果味的甜甜的药喂进自己嘴里,她敛了敛眉,胡乱地喝着,身体难受地根本睁不开眼。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这是退热贴,给她贴额头跟背心。”
“半小时后不退烧,就打一支退烧针吧。”
她迷迷糊糊的,胃里难受,道:“饿。”
空气里,好像有人在笑话她,但是听不出男女。
不一会儿的功夫而已,她闻到了热粥的香气,那是曲诗文的手艺,是她夜宵的时候经常会让曲诗文做的菌菇鸡丝粥的香气。
温暖的怀抱将她拥住,一勺一勺喂下去,她吃的很安静。
那温度刚刚好,那味道也刚刚好。
只是那人喂的太慢了,她总是一口等不到一口的,着急地咂咂嘴,那笑声又起。
吃着吃着,好像吃到了一条舌头,不过她觉得那是幻觉,因为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感觉不到了。
昏昏沉沉又睡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猪,但是没有办法了,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皮,四肢跟脑袋一整天都是沉沉的。
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屁股上打了一针,略疼!
疼得她小腿一缩!
然后过了会儿,有一只大手在被窝里,帮着她轻轻揉着屁股,好舒服呢!
循着那一处温暖的怀抱,她在梦中转了个身,双手不由自主地将对方紧紧抱住。
终于,又是冗长的一觉之后,她醒了。
真的醒了。
一睁眼,入目的就是一双深邃的黑瞳,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慕天星被眼前的景给吓到了,她用力伸手去推他,他没有一如从前那般将她禁锢地更紧,而是任由她在被窝里胡闹着。
看着她凶悍地逃到了床边去,他忽而笑了,却笑得略有几分心酸:“看你这么精神,就知道你退烧了。”
慕天星一脸戒备地看着他,想起他的话,才恍然那昏昏沉沉时候的梦境,并不是梦!
两个人,一个在大床的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中间隔着一大片楚汉交界,还都霸占着被子的一边裹得很紧,不肯松手。
慕天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明显的疏离。
凌冽看着她,想起母亲的话,柔声道:“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好好解释?”
“你的事情我都不感兴趣,凌先生!”
她不假思索地开口,一字一句宛若针尖,扎在他心上!
凌冽深吸一口气来缓解郁闷,却也明白,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对不起。”
“凌先生,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因为我不可能对你说没关系!”
“我知道,但是小乖,你……你看着我。”
“……”
她蹙了下眉,不清楚他这是要干什么,却见他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了,安然地坐起身,动作自然流畅。
像是个正常人一般,他将双脚放下床,穿好拖鞋,然后站了起来!
慕天星的眼泪,就这样珍珠般滚落了。
抽过他的枕头往他背后狠狠一砸:“凌冽!你混蛋!你个骗子!你滚!”
他听见了,却是缓缓在原地转过身,看着她像一个刺猬般将所有的被子都裹在了身上,然后满是戒备地盯着自己。
心里明明痛到了极致,却还是对着她笑了。
这一刻,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忽而浅显易懂了起来,就像个单纯的孩子般,对着她眨巴眨巴,把她都看的愣了。
他又对着她很认真地说:“天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你面前走路,我需要经过多少的挣扎与勇气。但是妈妈说,要想留下你,就要努力让自己对你坦诚,要掐灭我那该死的自尊。所以,我想要试一次,试一次听妈妈的话,也试一次对你坦诚。”xǐυmь.℃òm
屋子里的光线不是特别亮。
天花板的主灯没有被打开,只亮了床头的两站橘黄色的小灯,不过,就这样的光影,足够将一室点燃。
慕天星不由地把心提了起来,有些紧张。
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天星,你看清楚。”
他又是对她笑了笑,可是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却是僵硬的,她看见他紧紧捏着裤管,好像他真的很紧张!
时光静止……
慕天星以前就知道,他站起来会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就像一个Superman,顶天立地。
而现在看着他,她也能目测出自己站在他面前,应该只够得到他的胸口。
这真是一个不亚于倪雅钧的帅气的男人,可是这又怎样?
人品不行,长在帅也是渣!
就在她这么心里挣扎的时候,凌冽却是缓缓侧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缓缓走了一步、一步、又一步……
“啊!”
慕天星吓得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凌冽听她惊讶的声音,僵硬的身体顿了顿,却是继续前行,走到洗手间的门口,他又折回来,面对着她走来。
墙壁上,凌冽高大的影子,随着他的身体一样忽高忽低。
慕天星从来不曾预想过,他居然是个跛子!
“那一年,我车祸,你救了我的命,却没能救回我的腿。我被救护车送去医院之后,医生说我的腿残废了,不能再站立了。出了院,卓然跟卓希都在凌家哭闹着,一口咬定是大哥二哥联手设计我,让凌元为我做主。但是,凌元却害怕我真的会伤害他的两个儿子,在这里给我买了这幢别墅,把我丢过来,把卓然跟卓希都丢过来,让我自生自灭!”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过,声音带着轻颤:“那段黑暗的岁月,是他们陪着我熬过来的。我22岁的时候,倪家人把我送去德国做了手术,我的左腿手术后可以恢复,但是右腿却要在骨头里上夹板固定五年后取出才可以恢复。所以现在,你看见的我就像个跛子。天星,你不会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对外界隐瞒,是自保的一种方式,而对你隐瞒,只是因为太爱你,我宁可坐在轮椅上,让你幻想我可以站起来正常行走的洒脱,也不想这样在你面前拖着残缺的步子,让你看见不够完美的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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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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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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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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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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