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从彝并未出现在驿馆门口,而是由燕京府的其他官员带领拖雷与赤老温前往燕王府。
因为还没有向朝廷递交国书,加上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本就是燕王叶青,所以自然如今也不会惊动朝廷,更不会得到赵扩的相见。
夜色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整个燕京城,华灯初上,燕京城的夜晚又有着别样的一番美态。
不同于临安城的婀娜多姿、秀丽温婉,灯火辉煌的燕京城多了一丝北地该有的豪放与粗狂,但随着朝廷建都至燕京后,也自然而然的带来了一些江南的风格,从而使得在灯火照耀下的燕京城,显得更加的迷离跟诱人。
街道上的行人、马车、轿子并不比白天拖雷他们见到的少,甚至此时透过马车的窗帘向外望去,夜色下的燕京城好像更为迷人、更为繁华与富庶。
大街小巷四处可见亮着灯火的商铺,而这一条被朝廷视为可以代表的大宋形象的宽阔街道,比起临安的御街来,可谓是要显得大气与庄严了许多。
行人、轿子、马车各行其是,时不时还能够看到巡视的禁军身影掺杂在人群中,但不管是百姓还是商贩,像是也并不害怕他们,依然是自顾自的吆喝着,或者是对着哪家商铺指指点点,而至于那些禁军,在行人眼里就如同透明一般。
燕京城的夜色让拖雷看的有些难以置信,相比起他们那里一进入黑夜,便很难看到灯火不同,甚至有时候那草原狼如鬼火一般的眼睛,都要比他们那里的灯火要显得多上一些。
“人类的世界……。”拖雷望着窗外的景色与行人,突然下意识的说道。
“小可汗说什么?”赤老温的心思一直都放在了一会儿见到叶青后的事情上,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拖雷此时略显迷离跟羡慕以及震惊的表情来,自然也就更没有听见拖雷刚刚说的那句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燕京城很大。”拖雷回头带着一丝苦涩,稍显落寞的笑容说道。
赤老温愣了一下,余光从拖雷面前的窗帘处瞟见外面的灯火与行人,笑了下道:“是啊,我们蒙古人喜欢逐水而居,而宋人以农耕为主,所以便喜欢建城而居,如此既是能够让朝廷更容易的统治百姓,也是防止野兽、盗匪的一个办法。毕竟,宋廷的百姓要远远多过我们。”
“听父汗说,临安城更是繁华无比?还有那西湖,父汗说到了晚上渔火点映,画舫云集,不少游人还有女子都会出现在那里游玩?”拖雷神情之间颇有些向往道。
赤老温默默的点点头,道:“临安……精致、优雅,燕京……豪迈、粗狂,但不管怎么说,除了临安跟这燕京,宋廷还有很多繁华的城池。所以有时候我会想,人数如此众多,城池如此繁华的宋廷,是怎么被当年的辽、金欺压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可见啊,这宋廷的皇帝是有多无能,才能够把大好江山给霍乱到如此地步。”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因为叶青的缘故,宋廷显然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拖雷有些感慨道。
赤老温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拖雷说的是事实,就算是他赤老温也不得不承认,蒙古国或许对金、辽、夏有极大的优势,可面对如今的宋廷,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微妙的时刻,他们面对宋廷这样的真正庞然大物,敬畏之情显然要多过觊觎之心。
“也许等叶青没了,宋廷又会恢复它本来无能懦弱的样子吧。”赤老温心头闪过一丝无奈,就如同铁木真所言,叶青只要一日在宋廷,宋廷便不能成为他们蒙古国想要觊觎的对象,而宋廷那肉眼可见的诸多财富,想要靠武力来抢夺,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可是看如今的样子,叶青好像还能够活很久很久。”拖雷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道。
赤老温再次点头:“宋廷皇帝年少,叶青又有收复整个北地的功劳,所以眼下,宋廷哪怕在迁都至燕京后,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奈何得了叶青。”
“应该说是两者之间达到了一定的微妙平衡,朝廷有东西能够制约叶青,而叶青这边也有东西能够让朝廷忌惮,所以才会使得如今的宋廷并非当年那般懦弱无能,达到了君臣和睦的新境地。”拖雷一直还是望着窗外,双眼显得颇为明亮。
“哦?”赤老温有些惊讶,他想不到拖雷竟然能够对宋廷看的如此透彻。
拖雷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赤老温的惊讶而显的得意,回头看着赤老温道:“您想想,若是没有叶青点头,朝廷真的就能够顺利迁都至燕京吗?所以如今叶青跟宋廷之间,或者是叶青跟那宋廷皇帝之间,才能够维持如今的君臣和睦。但若是叶青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是……朝堂上有其他变故,哪怕是有一个稍微能够跟叶青在北地权利……别说抗衡,只要能够牵制到叶青不能够肆无忌惮、只手遮天,那么朝堂上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君臣和睦的景象也就会……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但可惜,如今朝堂之上并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凭借实力打破这个君臣和睦的平衡。之前以为那谢深甫或者会有些机会,但在面对叶青时,完全是弱不禁风,毫无还手之力,几乎不等叶青出面,他就被罢免流放了。”赤老温眉头紧皱,不得不说,拖雷说的颇为在理,可叶青又怎么会轻易让宋廷朝堂之上出现一个能够跟他相抗衡的人呢?
就算是宋廷的皇帝有意想要扶持,但在如今刚刚迁都至燕京的情况下,恐怕那宋廷皇帝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跟勇气,敢于正面跟叶青撕破脸相抗衡。
“父汗告诉我,这次来燕京并不需要跟叶青谈什么,只不过就是看看叶青,并不用提任何要求。一路上我也想了很久,但即便是到如今,我依然还是猜不透,父汗让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拖雷一手拄着下巴,上身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着,明亮的眼睛里既有睿智,也有一丝丝的迷茫。
赤老温同样是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铁木真如此做的原因跟目的,但既然大汗说了,让拖雷这一次来燕京,不过是走走看看,而后见见叶青即可,至于有什么需要谈的,或者是要求,铁木真根本没有提及。
赤老温跟拖雷,本以为可能铁木真会去信给叶青,说明一些事情,但今日在看到叶青之后,无论是叶青的神情举止,还是对待他们的态度,都很难看到叶青知道些什么。
“对了,叶青让我们交的殴打他们使臣的凶手,我们可有交给他们?”拖雷突然转头问道。
赤老温的神色瞬间一沉,而后点点头道:“总共三个人,已经交给他们了。”
而此时的燕王府里,完颜从彝、耶律楚材两人都在,耶律楚材甚至还去完颜刺的府上探望了完颜刺,而且还遇到了听闻此事儿的李师儿。m.χIùmЬ.CǒM
“交了三个人?”叶青在大厅内问道。
完颜从彝点头道:“不过,只交了三个人,而且三个人的拳头上也都带有轻伤,看样子就像是他们……。”
“以完颜刺身上的伤势来看,行凶者恐怕不止三个人吧?”叶青微微皱眉问道。
耶律楚材想了下后道:“完颜刺自己说的也是三人,如此看来,就有可能是三人了。”
“那怎么着也得付出三十个人的代价才行,只是把行凶者交出来,难道不用赔偿医药费吗?可蒙古国比我大宋穷多了,让他们赔医药费,不过就是一些牛马羊等,于我们眼下并不重要。所以三十人是最合理的,如此也能够给完颜刺一个满意的结果了。”叶青平静的说着,而耶律楚材跟完颜从彝则是有些震惊的看着叶青。
不过他们二人虽然表面上震惊,但心里头却是仍有一丝暖流略过,完颜刺被人殴打致伤,叶青为其讨回真正的公道,所以……以后若是他们二人也受到他人欺负的话,那么叶青恐怕也会为他们讨回公道吧?
贾习伍、贾金叶带着拖雷与赤老温走进了叶青三人所在的大厅,看到完颜从彝也在场时,少年拖雷微微一愣,赤老温则是面对完颜从彝哼了一声,而后直接略过完颜从彝,看了一眼耶律楚材后,这才随同拖雷向叶青行礼。
赤老温没有给完颜从彝好脸色,完颜从彝当着叶青的面,也不想弱了自己的气势,同样是面目表情对赤老温哼了一声。
今日在城门口,他们二人几乎是已经结下了真正的仇怨,完颜从彝的强硬,赤老温的狂妄,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
最后还是拖雷站出来做出了让步,这在赤老温的心里,多少也产生了只有宋廷官员才有的觉悟:主辱臣辱的心理,所以才可再与完颜从彝见面,赤老温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给完颜从彝。
完颜从彝身为燕京知府,要维护宋廷朝廷以及叶青的颜面,自然今日在城门口便不能后退一步,哪怕是一小步都不行。
所以赤老温的猖狂,在他眼里也就显得十分可恶。
叶青亲热的拍着拖雷的肩膀,甚至是上下打量着其身高,嘴里称赞道:“虎父无犬子,再过几年,恐怕都要比你父汗要高了,难得。”
拖雷则是表现的颇为乖巧,对着叶青的夸赞急忙报以感谢。
简单的寒暄之后,叶青亲热的揽着拖雷的肩膀,身后跟着完颜从彝、耶律楚材以及赤老温三人,一同来到了已经备好宴席的大厅内。
拖雷紧挨着叶青坐下,旁边则是赤老温,而叶青的另外一边,便是完颜从彝与耶律楚材,王府里的丫鬟为五人斟茶,与此同时,进入了脚下铺着厚厚名贵地毯大厅内的拖雷,虽然想要极力在叶青面前表现出从容的神态来,但一双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他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的景象。
大厅内可谓是真正的灯火辉煌,那一张张椅子,一个个餐具,在灯火的照明下都泛着光可鉴人的亮光,尤其是脚下那厚重绵软的地毯,拖雷第一步踩上去时,瞬间还以为自己踩在了云端一般不真实,而等适应了脚下的绵软厚实之后,拖雷的心里可谓是波涛汹涌,他从来没有想过,豪奢原来可以是这般模样儿。
尤其是那些一个个面容俏丽的丫鬟,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桌前游弋时,身上带来的阵阵香风,竟然让他想起了草原上肥美的羔羊的味道。
“前些时日还给你父汗带去了不少烈酒,不知道你父汗感觉如何?”叶青笑着对拖雷问道。
一道道赤老温、拖雷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的菜肴热气腾腾的端上来时,拖雷就像是刚一进入厅内看到那十来个丫鬟一般目不暇接,只是下意识的回答着叶青的问话:“父汗很喜欢您给他的烈酒,父汗说……若有朝一日还有机会跟燕王把酒言欢的话,一定会让您先他一步醉倒。”
“哈哈……铁木真还真是喜欢说大话啊,当年在西湖边,我记得可是他先醉倒的,可不是我叶青输给了他。”叶青心情显得舒畅道。
从宴席开始,叶青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教着拖雷如何吃那些闻所未闻的各种菜肴与山珍海味,而拖雷也在叶青面前,不会拿出他高高在上的小可汗的架势,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跟今日在城门口那傲气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赤老温已经喝的是满面通红,但如今他已经彻底跟完颜从彝杠上了,只要完颜从彝举杯,赤老温也不管这杯酒是不是敬他,反正他是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而后还会看着完颜从彝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以此来表示不屑。
完颜从彝性格沉稳,在表面上虽然当着叶青的面不会给客人赤老温难堪,但跟赤老温在酒上较起劲来,也是不遑多让。
于是在喝到最后时,赤老温的目光已经越发显得无神,而完颜从彝也已经忍不住,一头就栽倒在了桌面上。
耶律楚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便继续端着酒杯慢慢品尝着,时不时会在叶青跟拖雷的谈话中插上一两句话,既是为两人维持着叔侄和谐的气氛,也是给完颜从彝跟赤老温的较量,让出了更大的空间,但终究是……完颜从彝酒量相差半筹,在他一头栽倒桌面上不久后,随着叶青敬了强自硬撑的赤老温一杯后,砰的一声,赤老温也一头栽倒了在桌面上。
“陪叔父喝会茶、醒醒酒,如何?”酒足饭饱之后,叶青笑对拖雷说道。
拖雷对着叶青露出一个笑脸,丝毫不担心旁边趴在桌面上的赤老温,笑着道:“是,侄儿正好也在燕王您这里,见识见识宋廷的茶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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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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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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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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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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