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颜色的油纸伞形成了临安街道上最美丽的诗意风景,江南格调下的小桥流水、油纸伞下回眸一笑的美人儿,酒楼茶肆内的翩翩公子,抑或是依旧车来轿往的御街之上,在蒙蒙烟雨中都显得格外的宁静与祥和。
整个临安如同一幅诗意盎然的画卷一般,即便是连贩夫走卒、赌场青楼最为聚集的大瓦子一带,在这一刻都给人一种宁静的诗意感觉。
蓑衣下的行人神色匆忙,脚下的飞溅起的雨水发出清脆的声音,兰儿茶铺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掌柜,但如今的生意也依旧颇为红火。
进进出出的客人与卸下蓑衣的行人匆匆擦肩而过,不过片刻的功夫,茶铺便毫无预兆的突然关门打烊。
一连几日的绵绵细雨,显然挡不住临安城内的暗流涌动,表面上一幅宁静诗意的景象,但在有心人的眼里,此时的临安在烟雨之下却是显得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大理寺那恢弘威严的大门处,兵士来回穿梭于其中,城内的禁军在各坊之间,仿佛也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以及有人突然快速离去的景象,使得蒙蒙烟雨的平静中,仿佛又蕴藏着无限的杀机。
金国使臣在蒙古国使臣离开三日后,才启程回金国,而叶青与林明、李湘二人,也曾再一次碰过面,甚至金国使臣离开时,叶青还亲自送他们至艮山门处。
“燕王,大理国使臣求见。”窗外的雨势仿佛有变大的趋势,与朱熹坐在窗边赏雨、喝茶的叶青,抬头看着手提雨伞的钟蚕。
“不见。”叶青微笑着轻松道。
钟蚕无奈的耸耸肩膀,而后便转身离开。
朱熹若有所思的看着叶青,想了下后问道:“燕王为何不见大理国使臣?”
“国之大事,当该圣上圣裁才是。叶某岂敢逾越?”叶青有些口是心非地说道。
朱熹微微有些发愣的看着叶青,自从叶青回到临安后,虽然与他见面不多,但也正是因为叶青回到临安的缘故,使得朱熹在临安的生活乃至方方面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今的朱熹,自然是不用在蜗居于当初那小小的茅庐小院,而是在临安有了一座像样的宅子,甚至就连他的学生等人,也因此跟着改变了在临安的生活质量。
而这一切,从如今朱熹略带红光的神色上,就能够看出来,随着各个方面的改变,朱熹整个人的精气神比起当初可谓是判若两人。
“燕王是不愿意步当年韩侂胄之后尘,不打算染指自杞、罗甸一事儿,还是说其实是另有打算?”朱熹这几日几乎每日都跟叶青喝茶,而后便是讨论一些关于儒家典籍等等事情,所以这几日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叶青跟大理国之间的事情。
“此事儿非是朱先生想的那么简单,朝堂之事哪一件不是如此?朱先生当该清楚朝堂之上……。”叶青端起茶杯说道。
“如此说来……燕王是觉得大理国使臣不简单?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朱熹也顺势端起茶杯,停在嘴边问道。
“我是认为有幕后黑手在推动,之所以大理国使臣在圣上大婚后,又再次绕过朝廷跟我接触,无非就是想要挑拨我跟圣上之间原本就不太信任的关系。所以啊,若是让大理国使臣幕后的黑手得逞的话……。”叶青有些感慨道。
“但即便是没有大理国使臣参与其中,圣上对你的改观……恐怕谈不上有什么进展吧?圣上大婚之日时,依你所言,有了改观的可能,但如今已过去半月有余,圣上却是像忘了你这个在临安的燕王一样,难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或者是圣上并未打算彻底改变对你燕王的顾忌?”朱熹笑问道。
“看来临安是与我八字不合,天生相克啊,每次回到临安,都要面对天罗地网似的困局。”叶青抚摸着下巴,笑看着朱熹道:“不过先生与临安好像也是天生相克,如此说来,你我在临安可算是同命人了。”
朱熹对叶青的打趣摇头苦笑,但也不得不承认,叶青所言倒是算不上牵强。
“若是燕王还是顾忌声名之事儿,此事儿若燕王同意,不妨倒是交给老夫,就如同当年你北伐之时那般,想必在临安为燕王再造声名并不难,虽然史相那边同样是人多势众、能人辈出……。”朱熹沉吟着说道。
“声名一事儿,自我叶青北伐那日起,就已经抛之脑后。之所以如今犹豫不决……。”叶青望着窗外如同珠帘的雨线道。
“但最近一次北伐,燕王可并非是如此做的,若不然的话,又怎么会与老夫心照不宣?”朱熹皱眉,如今能够成为燕王府里的座上客,除了叶青对他态度的突然改变以外,他自以为剩下的便是能够依靠文人士子的嘴,帮叶青建立良好的声名一事儿。
叶青平静的看着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朱熹,深吸一口气道:“之所以当初跟先生心照不宣,并非是为了叶某的身后名,而是为了北伐的成功,是为了能够一举夺下燕京。战争,绝非是单纯的率兵作战,粮草补给的完备便可以通向胜利。纵观我大宋多年来,虽称不上兵强马壮,但也绝非是乌合之众,之所以一直对金人胜少败多,关键问题显然是出在朝堂之上。所以啊,不管是哪一站,叶某都需要确保自己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不至于会在关键时刻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朱熹认真的看着平静的叶青,过了好半晌才叹口气道:“所以这也是为何燕王,不打算见大理国使臣的原因?”
“如今看来,史弥远一日不除,我在临安一日难安。步韩侂胄后尘再次镇压自杞、罗甸,帮大理解围,不比我在北地北伐那般简单。不管如何,北伐之时,叶某还有长江以北各路作为后方,从而也能够借此来抵消朝堂之上那些对我叶青不满之人。而若是镇压自杞、罗甸,叶某的身后可就是直接背对着临安朝廷,不得不小心啊。”叶青的眉头之间忧虑渐盛。
“老夫犹记得,早年间燕王曾经说过:北无良将、才致使我大宋被迫偏安一隅,南无良相,才使我大宋对金俯首称臣。既然朝堂之上还有隐患,以如今燕王你之声势,位居朝堂之上难道不能解决我大宋之顽疾?还是说,因史弥远在朝堂之上势大,让燕王你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朱熹思索着问道。
叶青摇头苦笑,而后看着朱熹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叶某想要在朝堂之上谋一席之地谈何容易?史弥远对我时刻警惕,就深怕我染指朝堂。而如今圣上已然成年,朝堂政事多有独断,叶某想要在短时间内谋取朝堂一席之地,圣上的态度至关重要,而如今叶某与圣上之间的信任难明,外面大理国使臣又是做出可怜相步步紧逼,先生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便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朱熹的神情缓缓变得凝重了起来,叶青所言确实有他的道理,而这些显然也是他不曾考虑到的。
说到底,叶青之所以如今难以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并非是因为如今叶青的资历跟功绩,而是因为史弥远的从中作梗,对上离间叶青与当今圣上之间的君臣关系,对下,则是用大理国使臣来紧逼叶青,以此来坐实叶青对朝廷有二心之实。
自然而然的,处在眼下的局势中,叶青显然不能冒然而进,君臣之间的相互猜忌,甚至是当今圣上赵扩单方面对叶青的不满,加上史弥远的从中作梗,才使得叶青如今不敢擅自逾越,不敢跟大理国使臣见面,更别提他那不为人知的吞并自杞、罗甸乃至大理的野心。
“如此局势,难道以燕王的智谋,也想不出破解之道?”朱熹默然,心头有些无奈的问道。
“静观其变便是最好的破解之道,或者……入虎穴夺虎子,不过如此的话……。”叶青心底有些犹豫不决,他真怕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那就真的没有了回头路。
“声名一事儿老夫在此向燕王保证,即便是发生了一些老夫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老夫这一次也会一直站在燕王这一边,如何?”朱熹难得神情极为严肃认真的说道。
“不急,临安的情势还需要再看看。毕竟,自我回到临安后,不管动与不动,着急的都会是史弥远,而不是我叶青。所以我相信,史弥远早晚会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天,到了那时候……就该是我叶青为朝廷铲除奸相的时候了。”叶青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朱熹默默的点着头,史弥远为官以来,虽然朝堂之上并无大错,当然,即便是有大错,但也因为北地被叶青顺利收复,以及夺取燕云十六州,让金国对宋俯首称臣一事儿完全被遮掩了下来。
可即便是如此,史弥远贪财一事儿却依旧是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而且这两年,临安早有风传,史弥远府里的黄金白银恐怕要比朝廷还要多。
江南各路想要升迁的官员,以及想要进入临安的官员,哪一个不是需要得到史弥远的点头才能够如愿?
可若是想要史弥远点头同意,又岂会那么容易?自然少不了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银子,一股脑儿的全部奉送给史弥远,从而才能够达到自己升迁的目的,最终在走马上任后,再从百姓身上把孝敬史弥远的银子捞回来。
终究这一切到最后都会落在剥削百姓的身上,江南各路税赋的加重,虽然如今还未震动朝廷,但民间百姓的疾苦与严厉的赋税,已然快要冲破临安繁华盛世的假象,彻底暴露于天下。
朱熹有些忧心的看着叶青,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叶青对于临安局势的隐忍,几乎已经完全超乎了他朱熹的预料。
这也足以说明,这些年来,叶青一直都能够立足于北地不倒的重要原因,除了极为深沉的城府外,便是这份处变不惊的隐忍力,才使得叶青面对朝廷甚至皇帝的打压,都能够一次次的得以脱险。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朱熹不认为自己处于叶青这样的局势下时,还能够像叶青这般保持着如此的隐忍力,甚至他根本不会等到局势发展到如此严峻的情形下,就已经被自己的敌人给打压出了朝堂。
当年在地方为官,还是后来在宫里为官,朱熹始终都不曾揣摩明白何谓权谋。
文人书生的风骨气节在朝堂之上固然重要,但过刚易折的性格,以及那股迂腐之气,也就造就像朱熹这般大儒,根本不适合于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
“这几日与燕王相处下来,终于算是让老夫彻底明白,为何老夫的仕途会如此不顺了。”朱熹的神情此时并未显得有任何落寞,反而显得是极为坦诚,看着叶青缓缓把视线从窗外移到他身上,顿了下继续说道:“若是燕王不嫌弃,老夫倒是很想过些日子,等临安平静了,去燕京看一看,不知道燕王是否欢迎?”
叶青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讶,自从自己回到临安拜会朱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直到今日,朱熹都一直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今日……朱熹竟然出乎预料的主动同意了。
“先生所言当真?”叶青神色大喜的急急问道。
看着叶青那喜悦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刻意的做作,朱熹微笑着点头道:“当真!绝对当真!”
见叶青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朱熹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儿,坦然的对叶青解释道:“老夫这一生要么是把心思放在了理学之上,要么便是希望在仕途之上有所作为,但不论如何,老夫的志向向来都是……终其一生也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儿什么才行。读书人苦读诗书、十年寒窗,既是为了能够出人头地,也希望靠自己的一身学问能够为天下、为百姓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来,老夫一直对于仕途不顺一事儿耿耿于怀,怨天尤人过,也感慨过时运不济,但今日燕王一番话,却是让老夫顿悟……朝堂非老夫之理想所在。”
叶青脑海里思索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说了什么至理名言,竟然让顽固的朱熹都开窍、顿悟了。
但不管如何,既然朱熹已经答应了愿意前往燕京,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去纠结原因了不是?
“不过事先说好,老夫年事已高,怕即便到了燕京之后,很多事情也已经无法亲力亲为……。”朱熹心结既然已经彻底解开,此时说起话来也就显得坦诚了很多。
“先生放心,任何事情叶某这里都没有问题。并不打算让先生亲力亲为做些什么,只要先生愿意去,叶某就已经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叶青端起茶杯敬朱熹道。
“所以燕王不知能够在燕京容纳多少书生……。”朱熹笑着问道。
“燕京书院,由先生说了算,叶某绝不会随意过问,而整个燕京路甚至是整个北地,先生可以随意设置分院,所有的事务都由先生指定人选,叶某愿意只管出钱、出力。”叶青放下茶杯说道。
“燕王不愧是燕王,果然是一个痛快人,那就……。”
“一言为定!”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而后哈哈大笑着又再次举起茶杯。琇書蛧
而此时阴雨绵绵的临安城内,荣国公赵师夔刚刚从和宁门处钻进了马车,不等随从说话,赵师夔便急匆匆的说道:“立刻赶去左相府邸,要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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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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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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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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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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